謝輕雲察覺到莫待的神色有異,以為他哪裡不舒服,忙問“怎麼了?”
“我想看看木蘭策長什麼樣。”莫待的笑容倦倦的。“我去湊個熱鬨。”
“這木蘭策是無字天書,你拿到了也看不出所以然。再說,你既不想長生不老,也不想號令武林,更不想統帥三軍,要那玩意何用。”謝輕雲道,“這東西就那些富貴人家和官家老爺最感興趣,聽說有人派出了大批秘侍,正四處尋找。不管這木蘭策最後花落誰家,怕是以後都不能睡安穩覺了。”
“我不怕睡不著覺,我怕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
梅染道“若按仙界的品級算,未央夫人多年前就已是上神之身。你打不過她的,不如……”
“不如我去。”雪淩寒道,“打不過我可以智取,必定不讓你失望。”
“不用。我太久沒跟人打架了,手癢得很,正好趁此機會磨磨皮,活動活動筋骨,看看這段時間功夫倒退了多少。”莫待說著邁步出了結界,朝擂台而去。許是他安閒的模樣太過紮眼,未央夫人一眼就看見了他。待他站定,未央夫人笑問“公子是何方人士?妾身瞧著眼生得緊。”
“江湖草莽,來混點銀兩買酒喝。”一問一答間,台上又多出一個人,竟是方星翊。莫待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順便將那七八個衣著各異的男女粗略打量了一遍。“著急的先上,在下收尾。”
未央夫人的目光從莫待的額頭滑向他的腰間“公子不用劍?”
“對,我不用劍,嫌麻煩。不違規吧?”
“不違規,能贏就是本事。”未央夫人臉上那無時無刻不在的笑容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莊重與嚴肅。“閣下可是碧霄宮的莫待莫公子?”
“正是在下。夫人見過我?”
“未曾。隻是聽星魂說起過。”未央夫人深深一拜,行的竟是江湖中人感恩的大禮。“妾身多謝公子當日替星魂擋去一劫。”
莫待側身閃過“夫人弄錯了。當日我救孟星魂並不是想和他攀交情,我是為了自己的心。我與他的比賽是你情我願,公平合理。我技不如人,受傷在所難免。我那麼做,隻是為了不讓彆人事後戳我的脊梁骨,說我仗勢欺人。”
未央夫人笑了“莫公子快人快語,妾身喜歡!以前的事咱們不提了,先說眼前。莫公子也想要木蘭策?”
“想,能不想嘛!我想用木蘭策換錢,很多很多的錢。”莫待一副財迷心竅的樣子,“為了得到它,我整日裡茶飯不思,神魂顛倒,彆提多難受了。”
“莫公子缺錢?不應該呀!”未央夫人瞥了一眼雪淩寒,接著又瞥了梅染兩眼,笑得意味深長,“那兩位都是吝嗇鬼麼?還是說,他倆已經窮得供不起公子的酒錢了?”
離了雪淩寒跟前,趕上莫待想胡說八道騙人的時候,他的嘴不但不比夜月燦的遜色,反而要利索三分。他壓低了聲音,話裡話外透露著萬般無奈“豈止是吝嗇,簡直就是摳門到家了。您瞧我這麵黃肌瘦的,就靠兜裡的一點小魚乾果腹充饑了,太慘了!夫人若是看不過眼,不妨賞我個萬兒八千的,我這裡先行謝過。”
未央夫人一改嬌媚溫婉的做派,哈哈大笑。她朝莫待身上一歪,像根菟絲草攀上他的肩膀“不用謝,不用謝……妾身願意給公子錢花。”她的手伸向莫待的脖子,卻在最後關頭縮了回去,捏著絹帕掩嘴哧笑。
方星翊心想這尺度!淩寒的醋應該夠喝到明年秋天了。他見莫待並沒推開未央夫人,又想也是個不省心的主,估計也就隻有你能讓淩寒抓狂了。
夜月燦等人齊刷刷地看向雪淩寒,卻見他沒有太多表情,都好生奇怪。
莫待一把抓住未央夫人的手,用曖昧的語氣道“夫人若是想摸我,儘管放開手腳,不必客氣。隻是有一點我要申明,我很貴!”
“有多貴?公子開個價。我妖界最不缺的就是錢。”
“與夫人這樣的美人在一起,談錢未免太俗氣了。不如……”莫待不輕不重地摸了未央夫人的腰一把,長眉一挑,眼中流轉著萬種風流。“不如今晚你我把酒話情,共度良宵,也不枉咱倆認識一場?”
未央夫人笑道“好啊!妾身也正有此意。隻是,公子不怕你家那位公子不高興麼?”
“當然怕了。他要是鬨起來,我可沒好日子過。所以嘛,我得贏點東西回去討他歡心。”莫待挑眉看向木蘭策,笑問,“夫人能不能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兒得來的?是不是一位戴麵具的先生給你的?”
未央夫人麵不改色,嬌笑道“這可是秘密,妾身不能告訴你。”
“那我換個問題,你們殺了他?”
“妾身不知。東西是彆人給的。”
“明白了。麻煩夫人給孟星魂帶句話,木蘭策他可以留著,但要保證那位先生的安全。倘若他不按照我說的做,我必定踏平碧雲天,砸碎他的狼牙,用令狐雲驍的皮毛做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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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夫人揉著莫待的耳垂,嗔道“小小年紀,說出來的話卻毒得跟刀子似的,也太傷人了!星魂肯定不樂意聽見這話,妾身還是不說的好。”
“帶不帶話在你,聽不聽話在他,如何行事在我。夫人看著辦。”
台下的人隻看見兩人沒羞沒臊地調情,卻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內容,都大為好奇,不禁議論起來。對木蘭策沒興趣的,抱著膀子看熱鬨,說著葷話時不時起哄幾句,圖個樂子。勢在必得的,一邊緊張兩人是否在密謀一場變故,一邊催著趕緊開場,生怕耽誤了自己的奪寶進程。
謝輕雲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他在想雪淩寒剛才因為幾句玩笑話,就差點跟曲玲瓏翻臉動手的人,轉眼間就改性了?絕無可能!既無可能,為何他一點都不生氣?想那未央夫人是個絕色尤物,任由她對阿呆動手動腳,絕不是雪淩寒能忍受的。可是他偏偏無動於衷。為什麼無動於衷?隻有一種可能阿呆是個女人!兩個女人說笑打鬨,自然無傷大雅。女人?!謝輕雲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結結實實嚇倒了!他的腦子至少有半袋煙的功夫是空白的!回想過往種種,他否定了這種想法除了從不與人共浴,阿呆的言行舉止簡直爺們得不能再爺們了!然而,隻有在男子靠近他時,雪淩寒才會吃醋拈酸。而阿呆向來對女性溫和有禮,也不抗拒與她們近距離接觸。就像那日在鳳來客棧,他教秋嫣然和淩秋雁劍法,是手把手,身貼身的。以他的性格,這相當反常!最反常的還是雪淩寒,他隻在一旁看著,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悅。是啊,沒必要不悅,因為他知道阿呆是個女兒身!是了,是了,就是這樣……想到此,謝輕雲心頭陣陣絞痛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藏起來?你到底背負著怎樣的命運?你一定很累很痛很孤獨吧?我沒用,不但給不了你保護,還處處讓你操心!熱淚湧進眼眶,就要翻滾而出。謝輕雲衝出結界,奔向沒人居住的陋巷。他已聽不見夜月燦的喊聲,看不見比賽場上的爭鬥,他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小巷幽深,靜寂無人。
謝輕雲躲在一株盤根錯節,爬滿藤蔓的老樹後放聲大哭。他哭自己眼盲心拙,哭自己不夠勇敢,哭自己錯過,哭自己的無能為力。哭得更多的,還是為莫待。他實在想象不出,一個人要經曆多少傷痛,才可以將自己偽裝得如此天衣無縫!他太心疼了!如果命運可以交換,他願意為莫待承擔所有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