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都不心疼?”
“心疼是肯定的,可我必須麵對現實。你信我,淩寒對我而言,是錦上的那朵花,絕非雪中的那塊炭。畢竟,我們能依靠的始終隻有自己。”
“那長風呢?長風也不能依靠麼?”
“長風當然可以依靠,但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說到底,自己強大才是王道。就比如說,流星會飛就等於你會飛了麼?顯然不是。不管流星有多麼愛你,你得自己學會飛,才能去看遠方的風景。”
豆蔻頻頻點頭“甚是有理,甚是有理!接下來咱倆去哪?”
“暫時哪兒也不去。我要先睡覺,補一補這幾天欠下的睡眠。”莫待抱著雙膝,蜷成小小的一團,“江逾白還沒有消息?”
“沒有。他會不會出事了?”
“多慮了。雪重樓都不是他的對手,要打贏他起碼得是高過餘歡的人。且巫族與仙界河水不犯井水,與魔族更是素無往來。誰會找他的麻煩?再者,巫族隱世多年,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在哪裡。我估計他多半是被族中的事務絆住了。行了,不說他們了。從現在開始,彆跟我說話,我要一覺睡到自然醒。”
豆蔻果然不說話了,隻靜靜地看著他輾轉反側。等到陽光曬乾草葉上的露水時,莫待終於以一個極為怪異的姿勢睡著了。秋風涼爽,陽光普照,是難得的好天氣。豆蔻望著頭頂的藍天,想著雪淩寒的婚禮和許久不見的流星,也有了些許睡意。
莫待動了動身子,原本微蹙的眉頭竟舒展開來。他像是跋涉完萬水千山,卸下了千斤重擔,狠狠喘了口氣,那感覺輕鬆極了。
豆蔻嚇了一跳,瞬間睡意全無。她眼見兩行清淺的淚水緩緩流過莫待消瘦的臉龐,心裡一陣陣發酸。公子始終還是放不下雪淩寒。她想。滿心疼惜。
如果豆蔻能進入莫待的夢境,她會發現她的所思所想與莫待南轅北轍。莫待沒有想雪淩寒,此刻他正跪在一座衣冠塚前,默默祝告天下已定,未來可期。你希望我做的事,謝輕晗會做得更好……而後,他與顧長風翻身上馬,準備向素馨山進發。他說長風,賭一壺上好的笑紅塵,看誰能采到明早第一朵盛開的紫蘿煙。
顧長風笑道賭就賭,我的馬比你的好,我的騎術也不輸你。這壺笑紅塵我贏定了!說完,快馬加鞭,飛馳在遼闊的草原上。
行了不到三裡地,一道人影輕飄飄地落在顧長風的馬背上,接著是莫待捉狹的笑聲騎術好的長風公子,能不能捎小可一程?我懶,不想騎馬。他晃著已空了一半的酒壺,又美滋滋地說我替你嘗過了,當真是好酒,好酒啊!
顧長風啞然失笑公子……
叫什麼公子!我沒名字的麼?
晚晚,咱們不騎馬了好不好?
好啊!那你背我。我有點困。
嗯!安心睡,到了素馨山我叫你。顧長風背起莫待,用比那馬還快的速度前行。當一天中的第一場雪撲簌簌落下時,兩人已站在素馨山的山頂。莫待躺在雪地裡,時而翻滾,時而靜臥,時而將臉埋進雪裡,時而假裝自己是個雪人,樂此不疲。顧長風摘下最早開放的紫蘿煙彆在他的耳邊,坐在一旁看他玩樂。
紛紛揚揚的雪花中,莫待看見了一幅美麗的畫麵春光明媚的早晨,空氣格外清新。剛吃完早飯,啞仆便忙著侍弄門前的藥田,玄霜將幾枝沾著露氣的野花插在他的發上,笑著跑開了。庭院中,溫婉秀美的女人端著一籃子小魚乾,一條一條遞給高處的顧長風,兩人說說笑笑,十分和美。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麵對綠水青山紮著馬步,偷眼瞧著梅染,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標準又被懲罰。兩個紮著小辮的女孩端坐窗前,搖頭晃腦念著新學的詩篇。梅染握著一卷書坐在近旁,不時出言提點。小暖拿著兩串滴著糖水的糖葫蘆,在小男孩鼻端晃來晃去,嘴裡還念念有詞隻甜不酸,無敵好吃的冰糖葫蘆,誰要吃?吃了我帶他下河捉鱉上山打鳥。飯團哼道甜得牙長蟲,誰敢吃?眼見一人一貓又要掐架,小男孩叫道姑姑,您怎麼也不管管小叔叔?他總是打擾我練功。莫待從樹上探出小半張臉,懶聲懶氣地道他皮又緊了,找你爹娘收拾他!女人笑而不語。顧長風笑道你可饒了我吧!我哪敢收拾他,彆回頭又說我這當兄長的以大欺小。小暖叫道可不就是以大欺小!你為什麼都不說飯團?玄霜道誰叫每次都是你挑起爭端?小暖很是不平,氣哼哼地去揪飯團的尾巴。莫待道小心被它踹得靈魂出竅。小暖縮回手,指著梅染道你這個沒人性的……話未說完,一枚又酸又澀苦如豬膽的果子堵住了他的嘴。莫待跳下樹,捏著手指道敢對先生不敬,可就不是靈魂出竅那麼簡單了。梅染笑看莫待,溫聲提醒孩子小不懂事,下手彆太狠了。差不多掉層皮就行了……哄笑聲中,小暖早已跑得沒影了。一位雙腿殘疾的中年婦人推著輪椅來到院中,將烘焙好的青梅裝進壇子。莫待顛顛地顛上前,一臉諂媚的笑娘,是要釀青梅瘦麼?那婦人寵愛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微笑頷首。她的笑容那麼溫柔,那麼恬靜,宛如春日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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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夢境中,莫待始終是幸福美好的。他翻來覆去地睡了又睡,不願醒來。
日落又日出,日出又日落。到第三天,豆蔻終於忍不住了。她又踹又撓才喚醒莫待,將新摘的山果往他麵前推了推“再不吃點東西,你就要成仙了!”
莫待揉著酸脹的眼睛,全然沒睡夠的樣子“我已經成仙了,睡仙。”他緩了緩,把果子裝好,將豆蔻放到肩上,“咱倆去霓凰城附近等長風吧。待謝輕晗功成,接上他就走。咱們先回莉香居小住幾日,讓長風緩緩身子,然後就天大地大,任我遨遊。如何?”
豆蔻自然是高興的。她沒跟莫待說這兩天發生的事,那些由風捎來的消息她聽完就扔在了風裡,又隨風消散。
風說大婚前夕,雪淩寒去了他和莫待去過的所有地方,不知道是在跟過去告彆,還是期待遇見莫待。他沒有當新郎的喜悅,也沒有所娶之人非所愛的難過,整個人透著一種近似於麻木的平靜,倒是很契合他千年冰山的名頭。他在娑羅山看了一回月亮,在鳳舞山莊的劍塚旁坐了大半個時辰,然後在三生石前站到天亮。整個晚上,他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一句話,就隻是沉默地站著,站著……
梅染去了莉香居,等了莫待一整天,直到婚禮快開始了才趕回琅寰山。他沒有替雪淩寒主持婚禮,也沒有說祝福的話,放下賀禮就回草堂了。
婚禮剛結束,謝輕雲便奉命領兵趕往北海。臨行前,他去了三生石前,帶走了兩片藍霧樹的葉子。
風還簡單描述了婚禮當天的情況。寥寥數語,簡明扼要卻又極其生動地還原了一場極儘奢華的盛事。風說,我當真沒有半點誇張,也沒有刻意修飾,更沒有違心吹捧,我隻是實事求是,有一說一。如果你認為我言過其實了,那隻能說明方清歌對這場婚禮的重視,她在借機向全天下人宣告她的勝利。
豆蔻聽完後,淡淡地說了句以後,我不想再聽到關於雪家人的隻語片言。
風在莫待身上打了個轉,輕輕悄悄地走了,沒有驚擾莫待的好夢。等他再次去找豆蔻玩耍時,昭陽國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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