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龍庭傳!
太闕元年末,霜露時節,一場傾灑人間的大雨淌過,又是一年將冬。
北梁議事堂,荒廢有段時日的屋子今日可熱鬨。
議事堂原先的八把交椅以及居上的兩把至關重要的椅子,共十椅,都落座有人。
身著白衣還未換上梁王蟒袍的徐扶蘇坐於堂上,一旁椅子上坐的則是張衍。在徐扶蘇未來議事堂前,就問過張衍,“那把椅子,現在非你坐不可,但是日後若是陳世墨那小子想要爭一爭。”
“你給還是不給?”
誰知那刀眼淩厲的張衍瞥了徐扶蘇一眼,笑容玩味道“一把椅子而已,坐於不坐,都一樣。”
“不過。”張衍語氣頓了頓,揮扇“得看你這位修學於白鹿書院的二師弟能否有本事讓我心甘情願的讓給他。”
“理應如此。”徐扶蘇附和地輕笑道。
思緒回到當下,徐扶蘇有些恍惚,望著堂上交椅皆有落座,竟是感慨萬千。
昔年,父親與北梁八將還有亞父薑詡在這議事堂也一樣熱鬨吧。
議事堂中,從左為文官,從右為武將。
老將軍薛流兒、白袍將軍陳清之、浮屠軍統領李靖為老一派北梁精銳將領。而以白易為首、驃騎將軍宋如言為青壯精銳將領。
文官則有玲瓏閣謀士張衍、北梁巡撫陸子聿、以及儒衫書生陳世墨,藥塵雖不從官,在北梁時日開藥館出醫書,診治數以萬計北梁百姓,又有世子殿下的這層關係下,這位樣貌陰柔,與女子無恙的男子自然與文官一列,從北梁醫官。
徐扶蘇眼神望向藥塵,朝他微微點頭。
藥塵在接觸到徐扶蘇的目光後,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
神情肅穆的藥塵率先出聲“稟告世子,梁王他”
在座的所有北梁高層都深知梁王在梁夏大戰的那場天劫中癡呆,也知道世子殿下再下驪陽就是為救治北梁王而尋藥。
但現在見到藥塵的神情肅穆,眾人心底都一陣發慌。唯有張衍和陳世墨兩人,事先早知老梁王的事情,即便如此,兩人臉上都流露出落莫哀傷的神色。
李靖一根筋,差點沒從椅子上暴跳起身,硬生生地讓陳清之攔住。後者看了眼徐扶蘇又看過藥塵,淡淡道“聽藥塵說。”
藥塵深吸口氣,搖頭歎息“梁王原本是七魄缺一魄,世子殿下若是找得那幾味藥材,梁王就還能救。可是現在三魂七魄皆都流失,哪怕我竭儘全力也難救梁王。”
那一襲布衫緩緩跪在眾人前,叩首,歉意道“藥塵無能,救不下梁王。世子殿下請責罰!”
“錯不在你。”徐扶蘇起身將藥塵扶起,環顧眾人,將大周皇陵中發生的事情儘數道明。
李靖聽完,破天荒地沉默下來,隻是不停搖頭。這位出身貧寒世家,當過莊稼戶,再到從軍北梁二十載的老實漢眼眶通紅,若不是當著眾人麵不願去做那娘們的事,他李靖恐怕傷心欲絕。
陳清之閉上雙眸,雙拳止不住的顫抖,難以想象這位白袍將軍內心是何等煎熬。
薛流兒更是嘴唇發顫,臉色蒼白,淚流滿麵,哽咽難言。
白易以及宋如言等人皆是神色哀傷。
唯有張衍和陳世墨還有陸子聿三人能沉得住氣,張衍和陳世墨心中雖哀痛卻知當務之急是讓徐扶蘇儘快成為北梁王,老梁王半年之久未曾出現,北梁人心浮動。需要有人去抗起徐家的這個大旗。
張衍深吸口氣,沉聲言“當務之急,是讓世子殿下儘快接下北梁的擔子。北厥虎視眈眈,恐怕梁王已逝的消息瞞不了多久。”
陳清之以及李靖等人都聽到了張衍的話語,陳清之壓抑著悲痛,緩聲道“世子殿下,確實該儘快接下大將軍的擔子。”
“那便定在十日後,我正式接掌北梁。”
徐扶蘇一錘定音。
太闕元年立冬,北梁王府換上清一色的白底聯子。
風雪飄零,漫天飛舞的雪花洋洋灑灑地侵襲在這偌大王府裡鱗鱗千萬片攢簇的瓦片上,為玲瓏山蓋上了一層銀裝素裹。
玲瓏山內外掛了白燈籠,白聯。
京城在那日禁止聲樂,滿城肅然。
天下震動。
京城城主兼並州刺史劉程親自身披喪服,率領並州所有府官,一同趕往北梁王府外的十裡長街。
在他之前,早有京城百姓自發聚集於此。
皆披喪服縞素。
劉程竭力嘶喊,涕流滿麵,“恭送梁王!”
風雪掩城,十裡長街上京城百姓紛紛跪地叩首,三跪九拜,三跪九叩首。
聲聲梁王,撼動天地,宛如鴻雷,送王歸天。
千百萬生民呐喊,竟是讓那漫天飛雪都慢了幾分。
北梁王亡故的消息傳遍天下,自然也到了那長安城。
對於這故去的老梁王諡號,驪陽朝堂為此是議論紛紛。最後是靈帝趙曉一排眾議,決意贈予老梁王徐芝豹以“武恒”諡號。
並派以太監將寫有諡號及世襲罔替的聖旨送入北梁。
立冬後一日,出自長安城的老太監穿著勉強能抵禦梁地風霜的錦衣,掀起簾子,眯起眼瞅著前路風雪飄飄,幾近要將這道路掩埋般。
這位前朝皇帝趙曉在時就留在宮中服飾其穿著的老太監對駕馬的侍衛沉聲道“再加快些步子,皇上要我們三日內送去北梁,不能耽擱了行程。”
侍衛頷首回應,命令隨行的輕騎將路上積雪掃過,勉強能通行。
翌日,這輛裝飾還算榮貴的馬車猛然一停。
尚在淺睡的老太監被驚醒,冬天入眠最不喜他人打擾的老太監正要狠狠地說教一番這駕馬侍衛。不料到侍衛馬夫先行顫聲開口道“大大人,北北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