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地址找到那個工地,一架塔吊像巨人一樣矗立在工地中間,伸展著鋼鐵長臂,給正在建造的大樓運送材料,一輛滿載磚塊的東風大卡車,從工地門駛進去之後,那看門老漢就要關門,張麗娟連忙問“哎師傅,我打問一個人,”
“哪個人?”老漢打量著她,用蹩腳的普通話問。
“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李誌高的人?”
老漢摳著臉,沉吟起來“李誌高……好像有,”
張麗娟一陣高興,說“我是他同學,你能不能把他叫出來,”
老漢倒也熱情,叫張麗娟先進來,關了工地的大門。
老漢朝裡麵忙亂乾活的人群大聲喊了一句“李誌高在不在?有人找他,”
張麗娟用期盼的眼睛看著人群,激動而急切的心情使她的嗓子有些發乾……她準備給李誌高講述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特彆是那火車站驚心動魄的經曆,並且,他還要埋怨他幾句……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她想象的那樣,人群裡並沒有走來他所熟悉的李誌高,而是一個旁觀者很負責任地回了看門老漢一句話“李誌高不在這裡乾了,前幾天就走了,”
“啊?走了!”老漢感到有些意外。
張麗娟不相信,她自己走過去問“我找李家莊的李誌高,”
一個正在扛水泥的中年人說“我也是李家莊的,和李誌高一個莊的,他前兩天走了,”
張麗娟聽見熟悉鄉音,確認她找的李誌高和他說的李誌高是同一個人,並沒有找錯地方。
“叔,那他去哪裡了呀?”張麗娟失望地問。
“這我曉不得呀,沒給我說,”
張麗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感到委屈極了,眼淚就要往出湧,但她竭力地忍住了,心想,張麗娟呀張麗娟,你偷偷摸摸跑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呀,父母還以為你在學校念書呢,老師還以為你在醫院哩,而你卻孤身在幾百裡之外的陌生的城市。你要見的人卻沒有見到,這個人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也許人家早就把你遺忘了,你何必自作多情呢?
她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她連忙用手背擦乾了淚水,強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準備返程。
“誰找李誌高?”正當張麗娟朝著工地的大門走去的時候,有人在她背後問了一句。
她回過頭一看,哦!這個人她認識,這不就是那天和李誌高來她家少年嗎?
“奧,你是誌高的同學,”李根寶笑嘻嘻地說“我是根寶,去過你家,”同時,他感到驚訝,這個女學生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張麗娟終於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她又激動起來,沮喪的心情得到了緩解。
“李誌高不在這裡乾了?”
“對對,”根寶說“他出去找活了,”根寶看出了她臉上的失望,安慰她說“都走了好幾天了,按理說他今天得回來一趟,你稍微等一下,”
張麗娟一聽,心裡又燃起一絲希望,心想,既然這麼遠得來了,那就再等一等吧,根寶把她帶到廚房旁邊,給她拿了個小凳子,用抹布拂去上麵的灰塵,讓張麗娟坐下歇一會兒。
正在燒水做飯的廚師把根寶拉到一邊問“這個女子是誰呀?長得挺漂亮的,”
“你猜……”根寶神秘地說。
“看你這小夥子還給阿姨賣關子,”廚師又悄悄地問“這是不是你女朋友?”
根寶沒有說話,從案板上給張麗娟拿了一個正冒著熱氣的花卷“吃個卷花子,又白又虛好吃得很,”
正坐在凳子上的張麗娟連忙站起來,她客氣了一番,沒有接花卷,她好奇地觀察著這個簡陋的廚房,一個很大的爐子上放著一口很大的鐵鍋,旁邊堆放著土豆大蔥蒜苗西紅柿之類的食材。案板是用白鐵皮包了邊的,案板靠裡的一角放著油鹽醬醋辣椒麵胡椒粉等調料。張麗娟想,都以為在工地上乾活吃得好喝的好,看一看這廚房吧,就知道他們平時的生活怎麼樣了,她的目光又投向不遠處那抬架管的兩個人,他們頭戴安全帽,彎著腰緩慢向前走,看樣子非常勞累,還有那個年齡不大的少年,看樣子有十五六歲吧,他推著一輛三角形的兩輪車,裡麵裝著些大小不一的磚塊,他明顯體力體力不足,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的。張麗娟突然覺得那就是李誌高,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哎!你乾啥的?為啥不戴安全帽,”她身後傳來一個陌生而居高臨下的聲音。她回頭看,一個身材高大,穿戴乾淨整潔白白淨淨的人正嚴肅地望著她。張麗娟意識到這應該是工地上的管理人員,但是她對這種盛氣淩人的說話方式表示厭惡,這人應該就是壓榨民工的資本家吧!她想。她才不怕他,甚至用不屑一顧的目光看著他,李根寶趕緊跑過來“這工地上要戴安全帽呢,我都把這事忘了,走,我給你拿一個,”
“這個人是誰?”張麗娟沒有好氣地問。
“這是工長,啥都管呢,”
“你們都怕他?”
“不怕,”
“那……”
“害怕他罰錢,”
“那還是怕,”
李根寶無可奈何地笑笑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沒辦法,再說了,人家也是為咱好,萬一有石頭磚塊掉下來,還能防一下嘛,”
張麗娟沒說話,停了停指著對麵那個拉磚塊的青年問“這個人咋像李誌高?”
“是有點像,”根寶認真地說“跟我一個包工隊的,他爸也來打小工,一隻眼睛是瞎的,”
“哦!”張麗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該回去了,”她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