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人花將近兩個時辰,才把白三寶累死累活扛出來,結果白三寶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就跑回之前過夜的湖裡。
這回,族人都要吐血,尤其是扛白三寶出來的人——白忙活,白紮騰,活活讓自己累個半死。
遠遠地,他看到擔架上的血人,他狂喜地奔上去——他的七丫就在那裡。
跪坐在沈七芽身邊,小心翼翼,見她的臉仍是肉血模糊,他想擦拭的手伸到一半停下來,怕弄痛她,低下頭,輕輕附在沈七芽耳邊道,“七丫,爹回來了。”
七丫,爹回來了。
七丫,爹回來了。
這一句話,讓意識遊離散煥、接受自已即將死亡的沈七芽,瞬間所有意識凝聚在一起,努力地去聽,去感受。
她聽到了。
她聽到喘粗氣的厚重呼吸聲,聽到他說,七丫,爹回來了。
那個爹。
那個把她當成他閨女的爹回來了。
他沒有丟下她。
而他會像她爹一樣,疼她,愛她,輕輕地在她耳邊告訴她爹回來了。
這時,沈七芽更是哭得厲害了。
“不哭,爹回來了。爹帶你走,爹不會丟下你……”白三寶怕弄痛自己的閨女,以從來沒有過的輕柔,小心翼翼地抱起沈七芽上半身。
沈七芽感覺自已被人抱起,儘管這一抱,讓她所有痛覺重新回歸,痛得她全身都在抽動,她仍感到無儘悅喜。
哪怕在這一刻死去,她再沒有遺憾。
能死在被愛的懷抱中,她很知足。
隻是遺憾,還沒有來得及與哥可告彆,說聲對不起。
“爹,彆抱她。這樣隻會讓她傷上加傷。”終於趕上來的白啟峰連連阻止白三寶,這樣抱法,隻會讓眼前的女子傷上加上傷,死得更快。
“我不信你。”
白三寶敵視自已的兒子,他記得,是他欺騙他,全族人都在欺騙他。這刻,他連親兒子都不相信。
白三寶他不是傻,隻是他腦子異於常人,記不住太多東西。
上一息的事情,下一息就不記得。
也有時隔一兩個月,或者一二年,他突然想起,比如他突然記得彆人打他小閨女,他就認定是上息發生的事情,他就去打人,給小閨女找回場子。
記得某人要過他一根紅薯,每每想起,他會跑去索要,無數次的索要,因為他腦子記不得,對方還給他。
他的思緒與常人亦不一樣,在他的世界裡,沒有輩份,沒有尊老愛幼,招惹到他,自己親娘都能沒有顧慮地開打。
真生氣,連自己的兒子也打。
白啟峰歎息,打蛇打七寸,“爹,你想不想讓七丫活下來?”
“想。”白三寶想都不想地回答。
“把她放在架子上,我們抬她走,這樣她會好受些,不會太痛。”
作為兒子,太了解自已的爹,“爹,你輕輕的給我,我來。”
“那……那你輕點。”白三寶把懷抱中的沈七芽交給白啟峰。
白啟峰小心接抱過來,跪在地上,小心而輕柔,重新把沈七芽放躺在竹架子上,“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如果能活,就用力活吧;隻要你不死,我們就不會丟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