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完了?
亞瑟呆呆地低下頭,眨了眨眼睛。
以黑色荊棘太陽為中心,方圓千米之內沒有一頭怪物保持著完整。
回望來路,殷紅的鮮血撒在荒草間,沉沉的黑暗將一切淒慘的表象覆蓋,讓虛偽的寧靜平和充斥在這非人世的異界。
打鬥,呼喝,怒號,慘叫,混亂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渾濁的情感相互碰撞,卻沒有一道是指向亞瑟的。
不知從何時起,再沒有一隻兔子怪物敢於接近到亞瑟身邊千米範圍,它們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殺得不亦樂乎,四處追尋高價值的血肉。
“我殺了這麼多?……”
回過神來的亞瑟看了看自己白皙乾淨的手掌,又望了望左側蔓生的荊棘,有些陌生。
“亞瑟,你沒事吧?”
“……也許吧。”
少年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整個殺戮過程中,他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清醒地辨彆形勢,清醒地享受血雨,填飽內心中的無底洞。
可這所謂的“清醒”,真的是源於自己的意誌嗎?
執行正義,本是天經地義,可那個狀態的自己,實在說不上正常。
理性上可以解釋,感性上無法接受。
難道……那才是我的本性?
氣氛可以感染人,情緒則能從中支配人。
一旦在心中創設下合適的情景與理由,那麼善良正直的心靈也會深受其害,以赤誠的靈魂踐行邪惡。
“正當的暴行”!
這是多麼誘人的詞彙,沒有人能拒絕其中的誘惑!沒有人!
溝通協作讓人類這一物種站上了文明的高度,而在此之前的漫長原始黑夜,全都是依靠殘忍暴虐的攻擊性在支撐!
失去攻擊性的個體,早已被淘汰,理性之前必須是前置的本能,是生物的原始本性!
亞瑟很清楚,自己雖然是在精神虛弱狀態受到了黑色荊棘的影響,可他其實沒有做出哪怕是象征性的反抗,自然而然地順從了破壞的本能,毀滅的欲念,將痛苦強加於一群無關緊要毫無價值的怪物。
非自衛性質的加害,無意義的殺戮,從功利角度上來講也合適,更不符合亞瑟自己的行為邏輯。
動靜鬨得太大,必然會引來多方麵關注,這與最開始偷偷溜進洛克裡斯的初衷背道而馳。
……等會去後,是真的該自我隔離一段時間了。
隔離,直到我弄清楚心裡的那個路希瑞亞,弄清楚這漆黑的荊棘,還有,弄清我自己。
我是誰?
比起哲學上的意義,這句話對現在的亞瑟而言更具有現實意義。
就在少年悵然迷惘的時候,那股強烈的氣息也在不斷接近。
它的移動速度極快,麵對周圍混戰的兔子怪絲毫沒有避讓退卻的意思,直接蠻橫地衝了過去,所過之處,生物的氣息有如黑暗中的微光燈塔,一盞盞熄滅過去。
雪色白光流轉,隻見百米高的空中,一道矮小身影騰空而立,身周飄蕩著大片能量粒子,將它襯托得有如神明,身後還跟了十幾個穿戴厚厚鎧甲的戰士。
但凡被白光蹭到一點的兔子怪物,整個身體都僵直不動,接著融化成一灘血骨,毫無反抗之力!
一眾投機者恐慌嘩然,爭先恐後地向四麵八方潰逃,為那白光讓開道路。
一黑一白,兩道不可一世的恐怖身影遙遙對峙,偌大的混亂戰場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四處彌漫著暴風雨前的凝重緊張,靜電劃過皮膚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相比於停在原地的黑色太陽,白光沒有任何減速的意思,從洛克裡斯城的那一邊直直衝來。
赤裸裸的威脅感!
八月烈陽般的殺意!
不講道理的白光踏虛而來,兔子怪物們瘋狂逃竄擠壓,許多來不及躲開的從固態變成了液態。
兩個同夥的兔子怪物遠遠望著白光劃過夜空,眼中充滿了驚恐。
“狄俄浦斯!該死的,是狄俄浦斯!為什麼洛克裡斯的城衛軍會介入!”
“為什麼它不能來?現在誰都知道城外多了個遊蕩的被詛咒者,殺了它好處多多,說不定有機會獲得飛升資格!那可是飛升啊!誰能拒絕?”
“洛克裡斯的軍老爺,也會和我們搶那寒磣的民額?你要說是普通的城衛軍也就罷了,那老東西可是狄俄浦斯,活力不知道多少年的戰鬥達人!”
“哼!你說得對,他自己是不稀罕,可那些城衛軍手下就不一定了,而且,這裡是老東西自己的轄區,怎麼都會管的。”
“那我們還撿個屁的漏,還不跑路,等死啊?”
“哼!這次跑了下次是不是還要跑?一直跑一直跑,早晚被詛咒吞食!等下找找機會,看能不能嘮叨點好處!”
“那,那就再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