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種詛咒。”
“我們所有人,生來就背負著詛咒。”
“詛咒讓我們痛苦,使我們迷茫。”
“它給我們雙腳,又封堵前方的道路。”
卡羅的頭顱漂浮在綠色液體中,稀疏雜亂的頭發飄散。
他說話的語氣充滿嘲弄,又帶著難以言說的緬懷。
“在遠古的荒誕年代終結之後,人們又迎來了新的災難。”
“悲劇每一天都在重演,而愚蠢的人自以為能擺脫詛咒,最終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轍……”
——“詛咒?睿智的卡羅先生,能否告訴我,詛咒是什麼?”
在那遙遠的洛克裡斯,兔子們用“詛咒”指代魚化現象。
祈求者們用詛咒血肉製作膏藥,獻給高塔深處的城主,以顯示世間的罪惡和苦難。
“我說了,詛咒即使生命本身,你聽不懂嗎?”
被中途打斷的卡羅皺了皺眉。
他很喜歡單方麵的講述,控製,使用,並且討厭所有令他不能稱心如意的家夥。
“為什麼這麼說?抱歉,我沒有質疑您的意思,隻是有些在意。”
卡羅看了眼低頭請教的亞瑟,臉色稍稍緩和。
看得出來,這位蒼藍魔法使多少有些好為人師的習性,或者說,他借由這種行為來感受和強化自己在知識層麵的優越。
“你是島上來的,按理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能夠站在這,說明你已經尋回了自己的邪惡,重獲新生。”
“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你們所生活的地方,不過是一個人造的溫室……就跟我的那些脆弱的實驗品一樣,離開了精心製作的環境,便無法生存。”
“唯有剝離了邪惡的溫和環境,才能讓擁有魔法力量的人們生存下去,因為他們的世界裡容不下一星半點的鬥爭,一旦出現半點火花,結果便是燎原的災難。”
“亞瑟,你有沒有想過,是誰給了你們蒼藍魔法?你們真的需要它嗎?”
“哼哼哼哼哼……彆思考了,其實本來就沒有所謂的給不給,需不需要。”
“因為這個世界的人誕生於蒼藍魔力,所以永遠無法離開它,這就是詛咒的本質!”
卡羅晃了晃腦袋,吐掉嘴裡的骨頭,他那冰冷的眸光光透過厚重的水體落在亞瑟身上,等待著這個短暫單薄的生命做出驚恐震撼的反應。
遺憾的是,這人似乎是個麵癱,即使內心驚濤駭浪,也沒有做出什麼肉眼可見的誇張動作。
“你是說……並非是人類掌握了蒼藍魔力,而是蒼藍魔力孕育了人類?”
“沒錯。”
“我花費了五十三年的時間來研究這一課題,最終才得到出了結論——人類並非像掌握火那樣,在過去的某一個時間段逐步掌握了魔力,而是從一開始就浸潤著魔力,從中獲得了生存所需的一切。”
“蒼藍魔力的本質即是人的本質。”
“它給予了人許多,卻也是極大的桎梏。”
說著,卡羅閉上眼睛,沉默了一陣。
沒有誰比他更明白,蒼藍魔力是何等可怕的詛咒。
“控製魔力,更合理地利用它,人類才能走得更遠。”
“為了超越這種可悲的本質,曆代天才強者,仁人誌士,都曾做出過各自的反抗,但他們最終無一例外都失敗了,還有的,現在正處於走向失敗的路上。”
他伸出一米多長的舌頭,舔舐遊過自己身邊的穆格人,用特化的敏銳器官檢查著每一頭穆格的健康狀況。
這些怪異的生物徜徉在充滿魔力的液體中,流連忘返,並對最中央的卡羅言聽計從。
“同族相殘隨時有可能發生,為了避免這種狀況,島上的人花費了漫長的時間和無數的代價才逐步摸索出一套合適的體製,一邊改善一邊沿用至今。”
“然而,真正的威脅來自於不可視的陰影,來自於神話傳說中的國度……”
“對魚來說,再沒有比蒼藍魔力更加美妙的東西了。”
“因為蒼藍魔力,我們才如此的吸引著魚。”
“它們裹挾著那虛幻的池子,在無儘遙遠的虛空中奔襲,向著我們的世界進發。”
“持有魔力者,最終也會成為魚,這是隱藏在身體中的本能傾向。”
“我沒有去過魚池,也沒有到過均衡界,隻能靠想象編織其整個體係,從中尋找聯係……但我的研究成果一定是正確的,所有的證據都寫在人類和穆格的身體裡,我隻是將它們找出來罷了。”
“在我的設想中,那傳說中的池子也和我此刻身處的地方一樣,充滿了這種富含蒼藍魔力的液體。”
“然而,魚池仍舊在渴望更多的魔力,它們無時無刻不在追尋蒼藍。”
“我不知道是什麼在催促著它們。”
“要用人類的思維去理解非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總之……”
“深海終將到來。”
“滅世的洪水會傾覆一切,誰也無法阻止。”
“從魔力中誕生的人,最終也不得不遵照蒼藍的意誌,成為那偉大犧牲的貢品,獻祭於殘酷的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