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快跑!”
“有惡魔!惡魔來了!他會把我們全部吃掉啊!”
“要死了,我們都要死,都會死……嗚哇哇哇哇!!”
恐慌四下彌漫,整個水盆好似大火熬煮的一鍋粘稠毒藥,絕望在漆黑中翻騰滾爛,逐漸入味。
亞瑟踩踏著一眾墨人的身體走向中央位置,時不時隨手抓一隻墨人出來碾碎,把墨汁澆在自己身上,壯大自身。
他的身體越來越壯碩,顏色也由淺灰轉向深黑。
這些弱小的生命,它們根本不反抗,隻是在原地推推搡搡,任人宰割。
明明有如此龐大的數量,聯合起來就可以打敗亞瑟,現在卻無所作為,看著同伴一個個四分五裂,慘叫著迎來終末。
柔軟……
腳底傳來柔軟的觸感,渾身沐浴溫熱的墨汁,名為“亞瑟”的小黑人眯起眼睛,略微放緩腳步。
他在觀察這些生物的樣子,試圖從它們那單調的臉上找出點恐懼以外的情緒。
可惜,一無所獲。
單調。
乏味。
再怎麼熬煮,恐懼的大鍋中都不會醞釀出其它情緒。
它們為什麼不憤怒?
就算是個嬰兒,被搶走了玩具都會感到憤怒。
但這些墨人?它們隻是在顫抖,一邊顫抖一邊求饒。
求饒有個屁用?
獵物的懦弱醜態隻會引來捕獵者的猖狂大笑,使它更加興奮。
“嗯?”
不知何時,亞瑟來到了水盆正中,一頭巨大的墨人出現在亞瑟麵前,它僅僅露出半張圓臉就比現在的亞瑟還要高,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隨著他的出場,其他的墨人也停止了哭鬨,一聲不響地看著場中兩人。
“你擋住我的路了。”
亞瑟無表情的麵龐嚇了巨型墨人一跳,它可從來沒見過如此凶惡的家夥,凶惡,凶戾,渾身充斥著無法言喻的憤怒與破壞力。
“你,你不能濫殺無辜,它們並沒有做錯什麼,我是說,呃……請不要那樣瞪著我,我也沒做錯——你要做什麼?!”
顫抖大喊,巨型墨人眼睜睜看著亞瑟的手捅進自己正中的位置。
以這頭巨人的體積,這點傷口不過是被針紮了一下。
它瞪大眼睛,看看亞瑟,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口”,隨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爆哭。
大滴大滴的黑色墨汁順著巨型墨人光滑的臉頰滾落,流淌在水盆中,同時也淋了亞瑟一身。
“……無辜?”
巨人前方,亞瑟所控製的小墨人眼底浮現出一縷深沉的灰色光芒,形如荊棘倒刺,潛滋暗長牙舞爪。
這不是惡意,又或者其它什麼人類所特有的負麵精神品質。
它是生命力。
生命,存在本身便意味著掠奪,它搶占空間和時間,在多元宇宙物質世界中開辟出一方不屬於任何地界的獨立循環圈,它肆意攪亂混沌,破壞異己的同時又複製自身,不斷增殖蔓延。
但凡活著的生物,無時無刻不在侵食它周遭的一切。
在這一點上,即使是神靈也不能例外。
如山罪衍,在垃圾場的深處徘徊漫漫歲月,在詛咒中不斷消磨扭曲,卻依舊病態地渴望著“生”的那一麵。
這種強烈的渴望正一天天地融入到亞瑟自身的騎士力量中,使得灰霧沾染了一些瀆神的特性。
而今,這一嚴重扭曲的意誌甚至模糊了現實與虛幻的邊界,貫穿直夢的深處。
殺掉它!
吞噬!
隻要吃掉它,自己就會變得更大,更強!
似乎是察覺到亞瑟身上的殺意,巨型墨人渾身像篩糠般抖動,話都說不出來,可憐而無助。
它的表情與先前所有慘死的墨人重疊在一起,連接成大片滑稽而淒慘的地獄繪卷,這種畫麵在亞瑟的腦海中來回播放,經久不散。
……真的是,連人類幼崽都不如的生命體。
“哼!”
亞瑟從墨人體內抽出手,接著嫌臟似的甩了甩,轉身離開。
“無趣!”
“你這樣的廢物根本不值一殺。”
這裡不過是夢境,在夢裡變得強大,甚至是無所不能,又能有什麼用呢?
我沒必要對它們趕儘殺絕。
沒錯,就是這樣,絕不是我心軟了。
“惡魔怎麼了?為什麼走了?”
“怕了!它一定是怕了!哪怕是惡魔也會怕比自己大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