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亞瑟的推測,貘入侵了他的夢境。
那麼,此刻自己所身處的這片未知之地,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答案顯而易見。
貘的夢境。
對於這種所謂的“規則製定者”,亞瑟並不知道它們的本質,從之前的數次接觸來看,這些家夥並不是生物。
猹,貘,鴉。
它們是某種意誌的載體,有著類似人格的判斷機製,但很難說是一般的智慧生物。
那麼,這種家夥的夢境會是什麼樣的呢?又該如何將之摧毀呢?
真是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啊……
如果能窺探得知它內心深處的秘密,把它暴露出來,再肆意踐踏蹂躪攻訐,哪怕是不知疼痛的異形規則也不會無動於衷吧?
貘先生……它既不慘叫嚎哭,也不回答問題,實在是太無趣了。
必須讓它感受到心痛!
讓它感受到“低等生物”才會感受到的情緒,將它拖入生命的混沌深淵。
貘有著超越人類的心靈特質,近乎於非人格化的神明,但它既然擁有夢境,平日裡又時常與人類接觸,不可能沒有半點生物性。
亞瑟想要看到的,就是其作為生物的那一麵,品嘗咀嚼它的弱點,柔軟之處。
唯有如此,才能一擊致命。
這就像在對抗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人攻擊石頭,會發現石頭堅硬無比,又缺少弱點,無處下手,殺殺沒有血,剝剝沒有皮,永遠保持死寂。
如果把這大石頭變成一隻有著堅固甲殼的烏龜,你可能還是難以用蠻力摧毀它,可隻要是生物,總有弱點,你可以晾著它,直到它疲勞了把頭露出來,或者直接放在火上烤。
同樣是堅硬的東西,石頭與烏龜完全不同。
人拿大規模的自然災害束手無策,卻有很多種方式能夠對抗戰爭災害,因為戰爭是人類引起的。
生物是複雜,靈活,且多變的,生物的心靈給予了它們華彩光輝,也剝奪了其純粹性,使之不可能像純粹的自然法則,宇宙天體那般強大。
一個不知傷痛的貘先生是無法被殺死的,但當它品嘗到了人類的情感,一切就變得微妙起來。
“哢哢哢哢……”
“哢哢哢哢……”
“哢哢哢哢……”
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咬合聲不絕於耳,它們像是在無儘黑暗中四處彈跳的惡魔,一遍又一遍地衝擊著周圍的事物,將之碾壓擠扁。
事實上,亞瑟視野中的那些雜物真的開始變小了。
傳送帶上能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少。
遠離。
所有的東西都在遠離自己,唯有遠處的那團融融的光還在變大,如同明月在水中的倒影,搖曳晃動。
“哢哢哢哢……”
金屬聲浪將這個逼仄無光的世界納入到自己的節奏當中,一遍又一遍地撫平所有的反抗,碾平波紋,保證整個空間中隻存在它的獨奏。
或許,這聲音源自於某種偉大生命的心臟。
那生命,它無限的浩瀚雄偉,並在永恒的沉眠中釋放著不朽的光輝,以其神旨般的生命節律無意識地乾涉著外部世界,影響自然,操縱文明……
“嗬嗬。”
說不出話。
亞瑟額頭上的紅色靈光逐漸黯淡下去,充實的力量感從身上退去。
與之一同流失的,還有行動能力。
喉嚨乾渴,四肢沉重。
越是接近傳送帶儘頭的光芒,他的力量就越是衰弱,甚至就連意識都開始變得稀薄。
不過,亞瑟的精神狀態卻異常的興奮。
這番異變,說明他真的有在接近某個關鍵的地方,接近那致命的要害。
底層世界那麼大,隻有在這裡,亞瑟第一次感覺到了自體不正常的衰弱。
稀薄……
沒錯,亞瑟正在變得稀薄。
力量的流失是因為組成自身存在的某種東西正在流失——不對!我沒有變得稀薄,這具墨人身體也沒有變弱,我能感覺得到……這麼說,是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成分正在變高?
屬於“貘先生”的成分。
那種無法言喻的東西,心靈構成,夢境要素……
它的濃度正在上升。
說不定,這種變化其實一直在發生,隻是剛剛來到底層世界的時候身體處於破爛狀態,之後又不斷進食補充,才會感覺不到。
削弱。
越是接近貘的夢境核心,對方的“成分濃度”就越高,闖入者的戰鬥能力,感知能力,乃至最基礎的行動能力,全都會受到壓製。
剛才被貘偷襲的時候,自己也是沒有任何的感知預警,殊不知,感知本身可能早已鈍化,因為這裡充斥著“貘”,這裡到處都是“貘”!
隨著意識越發模糊,亞瑟的思考居然更加清晰了,此刻的他心無雜念,無比迅速地整理著手頭的情報,推導出結論。
難怪貘沒有直接入侵我的夢境。
它把我引誘到這裡來,甚至不惜偽裝成猹,想讓我進入到這個巨型機械的攻擊範圍內,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