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
咚,咚,咚,咚,咚……
在進入到紅色巨山內部之後,茜茜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層若有若無的東西裹了起來。
現在,她的心跳已經與整座山的伸縮頻率保持一致。
共振現象。
地麵薄土上遍布著動物的蹄印,這些印記比兔子大,比馬小,與獨腳馬的體型相吻合。
明黃色的油燈將洞窟內壁照得纖毫畢現,那些枝乾在四周隨意伸展糾纏,組合成千奇百怪形狀,一呼一吸間膨脹收縮,從靜止的姿態中展露出活體瘋狂生長的野望。
茜茜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內層的枝乾明顯比外圍的活動頻率要高一些,活動幅度也更大,它們釋放出的熱量充斥著整個洞穴,與室外差了有個二十度。
由於溫差的存在,洞窟接近外界的一段彌漫著單薄的霧氣,不是很明顯。
向內走了五百米後,即使不耗費魔力維持體溫也沒有了受凍的風險。
一路上,茜茜沒有去觸摸兩旁的枝乾和油燈,更沒有去嘗試進行試探和破壞。
她以平凡血肉生物的姿態,一步一步走向洞穴深處。
平凡。
樸素。
她的背影是如此瘦弱和孤獨。
人一旦身處到超出預想的危險境地,很容易就會陷入到疑心暗鬼的泥沼當中,變得敏感,焦躁,易怒,充滿攻擊性,又或者乾脆自暴自棄。
想要保持正常的心態,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腦中的某個開關開啟之後,人就會進入到躁動的狀態當中,急於尋求安全的憑證,急於殺戮和破壞,時刻想從壓力中脫身。
誰都會下意識地選擇那些容易的目標。
沒錯,明知道是陷阱,是陰謀,哪裡會有主動踏進去的白癡呢?
不如大鬨一場,用魔法殺進去,或者控製其他生物進去趟雷,不管怎麼做都比正麵進入要強,這不是羊入虎口,傻傻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彆人手中嗎?
——但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茜茜身上。
少女曾經被迫來到這片活地獄,在見證了諸多苦難殘酷之後脫身,現在卻又一次地回來,手染鮮血,有如斷翼的天鵝墜入泥沼。
即便如此,仍舊不會歪曲,保持著純粹的本質。
不是盲目地追求安全,而是主動踏入陷阱。
求助於那些歪門邪道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那是逃避。
既然決定進來,那就坦然接受一切。
去承受。
去改變。
正麵迎擊。
毫不畏懼。
年紀尚小的女孩,擁有的是絕不歪曲的自我和信念。
從發現弟弟的詭異死亡,一直到今天。
那些充斥在她成長曆程中的淘汰規則,掩蓋事實的重重黑幕,並沒能洗去這份天生的本質,以至於一位十四歲的少女能夠獨自行走在這超現實的恐怖當中,毫不屈服。
偶爾也會害怕,也會有跌倒的時候,懷疑自己的時候,但無論嘴上怎麼抱怨,最後總能用行動貫徹信念,爬起來,站直身體,繼續向前。
能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如果要找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勇者!
茜茜·蒙多亞,是不折不扣的勇者。
……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環境仍舊千篇一律。
就在茜茜快要喪失正確的時間感知時,洞穴的前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點。
是生物?
點站在原地一直沒有動彈,直到茜茜來到它麵前。
等到兩者相隔十米的距離,方才能看清楚它的模樣。
一頭獨腳馬。
它的身體外形與之前見到的獨腳馬無異,唯一的區彆是頭頂上套著個圓頂的喇叭狀鐵盔,眼睛位置扣出兩個不規則的黑洞,用來向外看。
“什麼嘛,怎麼又是你們。”
茜茜眉頭一皺,頗為不愉快。
她其實也知道那個騙子不會如此草率地出現,隻是沒想到,在這裡都能遇到敵人。
麻煩!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再也見不到這些異常的生物。
屠殺它們時感受到的那種虛無感,至今縈繞在心頭,盤桓不散。
“你聽得懂我的話吧?……怎麼說,還要打嗎,要打也無所謂,我其實隻是路過……呃,你在聽嗎?”
鐵桶頭雙臂下垂,沒有反應。
明明站在眼前,卻感覺不到活力。
沒有死,但也沒有活著的感覺。
就像……
就像這座紅山一樣。
“喂……”
茜茜伸手在對方麵前晃了晃。
突然,它的身體抽搐似的動彈了一下,鐵盔晃動發出“哐當哐當"的清脆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