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過去5晝夜。
飛船內。
亞瑟坐在案前,右手端著溫熱的茶飲,輕聲啜飲,目光落在金屬桌麵複雜的信息光幕上。
大量信息刷過,細小文字如瀑布流淌,遠超一目十行的程度。
閱讀是興趣。
進一步說,獲取信息是興趣。
隨便抓個擁有相關知識的智慧生物,洗腦做成記憶包,用心靈力量抽取信息。諸如此類的方法,遠比閱讀高效。
不過,那種行為,帶來愉悅享受的同時,偶爾也令他感到惡心。
蒼藍魔法吸取信息也好,往生種同化思念也罷,都是經曆其他智慧個體生命曆程,單方麵掠奪經驗和價值。
把受害者身上的“脂肪”吸取出來,放入鍋中煮爛,入口即化。
可,那種東西終究是彆人的,不屬於他,觸及到時不免感到違和。
知識、經驗、記憶。
構成人生主乾的事物,必須由自己去建築,從他人處攫取來的東西,是冗餘的障礙物,河底的沉積物。
越是依賴它們,越容易喪失自我。
會變得……渴望彆人擁有的一切。
何等醜惡。
我對那樣醜惡的自己,從很早之前開始,心安理得選擇接納。
多少有點反胃。
“zuru~zuru~”
喝完茶,放下杯子。
飛船室內回蕩著卡塔茲的音樂,部分段落頻率超過人類種的聽覺上限。
以超凡者的聽力,捕捉高頻音波沒什麼難度,隻是亞瑟的生理結構仍舊是人類,鑒賞其他種族的音樂會有一定難度。
“呋嗯……”
習慣了的話,還意外的蠻好聽。
連續五晝夜不眠不休收集情報,分析信息。對他而言,倒像是久違的小憩,可以不管那些複雜的陰謀算計,沉浸在個人空間中。
數據記錄和文字闡述,總是直白清晰,而它們試圖描繪的世界,總是被混沌所籠罩。
閉眼。
靠上大而無當的後座。
適應卡塔茲體型做成的桌椅,人類用起來跟嬰幼兒似的,很不相稱。
“理念派閥……”
以人類視角代入卡塔茲,同樣會有齟齬。
它們比人類種,更加粗糙和強壯。
精神上感度較低。
簡單說來,像是七分人性混雜了三分獸性,生存本能時而蓋過社會性,表現出野蠻鮮活的一麵。
亞瑟隻能從一般意義上的智慧生物角度去認識和理解。
提到【理念派閥】的顛末,應從“那個事件”開始。
社群組織形式的更替,源於外界壓力。
因為“那個事件”,部分卡塔茲清醒地認識到,血係氏族形態無法適應種群生存延續要求,必須改弦更張。
事件,指的是臨近恒星係【白玉八】,連帶其中的文明,無聲無息間墮入毀滅深淵的過往。
臨近不是毗鄰,八和七之間,隔著【介質區】和數十個荒蕪星係。
數百年來,兩側文明維持著最基本的交流。
傳輸少許信息,需要承擔難以想象的巨大代價。
某日,卡塔茲文明觀測到八的消亡過程。
整個恒星係從外側開始,亮光消失,一點點被黑暗蠶食,直至完全消失。
從那時起,尚且年幼的卡塔茲文明,認識到了宇宙中潛藏著的真正恐怖實體——
概念根係。
來自多元宇宙雙子,原初之光、匍匐深淵的附屬概念,遮天蔽日大樹的根須。
無血無淚?
又或者意外的容易受到觸動。
與芸芸眾生同在同往、感同身受、過分溢出的魂靈。
與此同時,也是對生命而言最不可控自然災害,刻錄於文明內側的年輪。
構成世界的基盤。
智慧生物永遠無法製預的,傷痛。
毀滅【白玉八】的概念生物,至今沒能確認出處,但在文明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外界刺激,強迫所有人擰上發條,發了瘋似地前進。
進步的目的,是為了在不知道哪天就會降臨的災難麵前,多少做出些抵抗。
為了生存!
平民也好,血係貴族也罷,各階級前前後後湧現無數弄潮兒,無數創造發明、技術革新井噴式爆發,不拘一格降人才。
革新落到實處,最終自然而然突入到社群組織形式變革的階段。
【理念派閥】應運而生。
派閥是基於技術誕生的另一類實體,某種程度上,已經超越了“組織形式”的範疇,成為最先進技術和最不自量力理想交錯而成的龐大實物。
卡塔茲人想要的,正是以凡人之軀,對抗壓倒性天災的力量,成為那種絕對的存在。
荒唐無稽,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最初誕生的派閥,十不存一。其中,有著名為【同我派】的派閥,自“那個事件”起留存至今,長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