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不能答應他們任何條件……”
“陳姐,你錯了,你的命很重要!”
陳姐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林蘇目光移向另一幅擔架,那幅擔架上躺著琵琶女綠衣,她此刻早已麵目全非,遍體鱗傷,昏迷不醒。
林蘇慢慢抬頭“秦大人,赦她們無罪吧!”
上方的官印一道金光射出,兩女額頭上的一枚黑色印記消除,這枚印記,是進牢房之時生成的,消除了這枚黑印,代表著她們無罪。
林蘇手一抬,掌中出現了那頁金紙,他拿出寶筆,將所有人的名字一筆勾銷。
聖道賭約,除非勝者自願解除,任何人都解除不了。
林蘇親手勾掉這些名字,意味著飄香樓賭注已經全部履行完畢。
陳姐終於明白了,這是一個交易!
公子為了她,放棄了他自己的保命符——在秦家虎視眈眈的白色恐怖之下,秦牧之這十一人的賭約,就是他最大的護身符。
這就是她的公子!
這就是他的真性情!
公子,你如此待我,讓我要如何回報?
林蘇俯下身,將陳姐輕輕抱起,右手也將琵琶女抱起,兩女身上的鮮血流下,順著他潔白的長衫染紅了他的半身。
林蘇臉上依然平靜如秋水,轉身出府,一步步走下台階。
下方數以十萬人將各路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林蘇一眼不瞧,穿人群而出。
秦放翁和李平波並肩並在庭院之下,兩人都盯著人群中步步遠去的林蘇。
李平波輕輕吟道“白袍染血去,他年知是誰?”
秦放翁霍然回頭,盯著李平波,眼中凶光閃爍
……
人牆之外,林蘇停下了腳步,因為前麵站著一個光頭和尚。
秋子秀。
秋子秀淡淡一笑“林兄,小弟聽聞兄台今日前來兌現賭約,急忙趕來……現在就回答兄台的問題如何?”
林蘇微微一怔“不必!我已答應知州大人,你們十一人的賭注一筆勾銷!”
他的手一抬,掌中賭約飛上天空,上麵驚心動魄的名字,完全消失不見,周良成等人心頭同時大定,他們受挫的文壇,此刻似乎同一時間恢複。
秋子秀微笑道“佛家講因果,有此因,必受其果,如何敢讓他人代勞?子秀願賭服輸,履行賭約。”
他的手一抬,掌中一張金紙直上雲天,一行行金字橫在人群上方……
某年某月某日,秋家家主因侍女拒絕侍寢,勒令家人將其打死,某年某月某日,他兄長霸占了西街一個做豆腐的女子,某年某月某日,他兄長打斷了東街掌櫃的雙腿,事後拿錢了結……
林林總總共計十三條。
某年某月某日,五台山得道高僧普濟,假借邪魔作崇,謀取勝道鎮大戶劉家的家傳玉佛,還是他,謀取了東臨鎮李家的一串菩提珠……
林林總總七條,涉及三位佛道高僧,其中包括他的師父普惠。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賭約已經沒有製約力了,他已經脫身了,但他偏偏履行賭約,將家族、師門所行惡事,以金紙為憑,記錄下來,全城公布。
“就此告辭!”秋子秀飄然而去。
林蘇盯著這個和尚的背影,內心頗有觸動……
……
夜已深,今夜是科考之前最後一晚,如果是在林府,林母估計又得嚴明紀律,今夜必須早早休息。
作為一個並不精通文道的老婦人,她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休息好,養好精神備考。
但這裡並不是林府,沒有人管他們。
林佳良和林蘇坐在房間中,喝茶聊天。
秋子秀,這人你怎麼看?這是林佳良的問題,今天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最讓他難以想象的就是秋子秀。
“這個人,有點意思!”林蘇品了一口茶“完全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解讀。”
“你說……”
“第一種解讀很正麵,這個人風度翩翩、氣度非凡、坦誠而又負責任,有名士風範。”
飄香樓,秋子秀跟秦牧之等人站在了一起,站到了林蘇的對立麵,雖然敗了,但他敗得沒有半分落魄,首先,他以一首五彩詩馳名天下,詩入五彩,何人敢說他不是文壇之星?其次,彆人l奔全城失魂落魄,而他,斯斯文文先疊衣,跑起來麵帶微笑,真將l奔當成一段佳話了。最後,彆人聽說賭約解除,如釋重負,而他,坦然不受,直接兌現賭約,充分體現了他的坦誠、氣度,這一刻,他的氣度甚至還壓過了林蘇。
一個失敗者,居然能夠借這一敗,讓全天下的人記住一個特立獨行的秋子秀,這是何等的難以可貴?
林佳良笑了“這正是我所看到的秋子秀,但你說還有另一種解讀……”
“另一種解讀就是……此人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眼中根本沒有親情,沒有道義,這樣的人,很可怕!”
林佳良沉默了,良久歎口氣“還有一個人很可怕,你看出來了嗎?”
“誰?”
“秦放翁。”
林蘇點點頭,當然!這一點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今日林蘇上門,看似大獲全勝,但其實,秦放翁才是最大的贏家,林蘇以十一人的賭約作為籌碼,與秦放翁叫板,秦放翁跟林蘇談了個條件,就讓林蘇主動放棄了賭約。
林蘇得到了什麼?讓兩個原本就沒罪的人,無罪釋放。
秦放翁收獲了什麼?
收獲了十個家族的感恩戴德!
這十個家族個個非同小可,秦放翁其實什麼都沒有付出,無非是派出幾個衙役將兩個無辜女人一抓一放,就將這十個家族拉上了他的船。
你說,他與秦放翁這一番博弈,誰贏誰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