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時間,林蘇在逸仙院四處轉轉,三女以為他是在打腹稿,全都避開,但沒有人知道,林蘇才沒有打腹稿,他不太相信,今日的詩會,會是比詩詞,跟他比詩詞,誰給他們的勇氣?梁靜茹麼?
即便是比詩詞,功夫也一定在戲外。
他不知道的是,摘星樓此刻已經好戲開場了,針對他的行動其實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展開。
摘星樓,建在南城,樓高百丈,手可摘星,所以號摘星樓,踏上最高的樓頂巨大紅亭,北望可見城中風月,西望可見西山桃花,還有靈隱寺隱隱約約,真正是風月無邊。
今日的摘星樓,群英薈萃。
真正是個個皆學子,往來無白丁,下三樓都是白衣學子,其中不乏各州各府名動一時的俊傑,但即便是這些俊傑,也隻能是在下三樓。
四樓,九成以上都是當期殿試的學子,有資格當期殿試,都是會試金榜題名的舉人,這些人走遍天下,誰不是昂著腦袋的?但今日,他們卻沒有資格上五樓。
上五樓的才是文道天才。
各州會元可上,京府會試前十的可上,文心大儒可上,特邀嘉賓可上。
下方擠得滿滿當當,風物最好的五樓,卻並沒有多少人,確切地說,隻有二十人左右,十三個州的會元,京府會試前十中的六人,兩個大儒,另外還有四個嘉賓,這四個嘉賓,其中有三人是女子,謝小嫣、畢玄機、陸幼薇,還有一個光頭和尚,秋子秀。
秋子秀乃是曲州次元(被林蘇硬生生踩下),按道理是不具備上五樓資格的,但他在一眾會元之中,卻沒有絲毫遜色,一點理由足夠他是在坐眾人中唯一一個寫下了兩首彩詩的人。
一首就是“秋柳山間影,離人月下愁”,一首是當日他跟林蘇飄香樓對拚時寫下的那首琵琶詩“梵音清寺滿,琵琶鬨市空”。
文道天才雖眾,留下彩詩的人又有幾人?
一首彩詩,基本就可奠定一個人的文道地位,這種地位甚至是狀元都有所不及的,若乾年後,沒有人再記得每屆狀元是誰,但彩詩流傳數百年,百年之後,人家還記得。
秋子秀寫下兩首彩詩,已經是大蒼除了七彩狂魔林蘇之外,最出風頭的文道天才之一。
學子詩會辰時開始,但一大早摘星樓就擠滿了人,為什麼?因為詩道大儒王成年會在摘星樓講解詩詞。
這也是詩會的議程——導師授課。
這個議程,誰會錯過?
詞道入科考,起於會試,殿試自然也會延續,對於詞,絕大多數應試學子都是陌生的,所以,從會試到殿試的五個月時間裡,詞道大家成為所有學子共同的追求,然而,詞道大家能有幾個?
京城也無非七八人而已,詩道大儒王成年、貢院李平波、鄧清和、周洪園等……
這個春節,這些精通詩詞之道大儒家的門檻,都快被求見者踏爛了,他們一般情況下都不見客,今日王成年大儒公開講詩詞,那真是萬人空巷啊。
哦,對了,曲家小世子曲晉也在五樓,他是京府會試的第十位,剛好一腳踩在五樓的邊緣位置,能夠幸運地踏足頂級圈。
從寅時開始,王成年就開講,他講的時候,謝小嫣輕撫瑤琴,仙樂飄飄之際,王成年唇齒生香,詩詞妙論伴著若有若無的音樂彌漫摘星樓,哪怕是一樓,都能聽到,足有數百人雲集的摘星樓,落針可聞,鴉雀無聲。
這裡,隻剩下文道之妙。
堪堪一個時辰,王成年結束了他的傳道,眾位學子如醉如癡,如夢初醒。
五樓二十多人同時起身,拜謝大儒傳道。
京府會試會元趙元雄代表眾人向王成年致謝“先生詳解詩詞大道,一眾學子三生有幸也,一月之後的殿試,相信大蒼之學子,詩詞之上,均有先生之恩澤。”
是啊是啊,先生未講解之前,學生尚不知詩詞之中有如此玄機,真正是聞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不瞞先生說,學生此前自認詩詞兩道也有些造詣,現在聽先生論詩詞,才知自己孤陋寡聞……
一時之間,感激之聲四起,王成年輕撚胡須,誌得意滿。
學子們需要名師教導,而名師也需要頂級學子襯托啊,麵前這一堆人,本次殿試都將榜上有名,將來都是大蒼的名臣,隻要見到自己,都會視自己為師,文道之上,誰還能比自己更風光?
正在得意之時,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曲兄,你說曲州會元林蘇也會參加詩會?為何並未見到?”
問問題之人乃是宰相陸天從的第四個兒子陸玉京,京城會試第三名,剛好踩在章浩然的頭上。
這個問題一問,全場關注,章浩然手中的杯子僵在空中,而坐在輕紗賬內的陸幼薇,更是雙眼發亮,她兄長突然提出的這個問題,正是她一上午都在糾結的問題,她來得很早,都坐了一個半時辰了,她的目光無數次搜索樓道口,都沒有見到她想見的那個人,早想問了……
曲晉站了起來“他昨日明明已經答應了,我還提醒過他,早點過來,彆錯過了王先生的詩詞授課,誰能想到,他硬是錯過了……鄉野小地方的人,終究不識禮數,先生見諒,見諒!”
對著王成年連連施禮。
王成年臉上悄然浮現一絲黑線。
他授課,但凡接到邀請之人,誰不提前到場?哪怕是京府會試的會元,都到了,唯獨林蘇,偏偏不到!
怎麼地?自恃你詩詞絕世,根本不屑於聽他授課麼?如此狂妄……
陸玉京怒了“好一個狂妄之徒,他有幾斤幾兩,敢如此輕慢京城名師名士?”
他身邊的趙元雄淡淡一笑“隻怕是自恃寫了幾首彩詩彩詞吧?”
張宏道“寫了幾首彩詩彩詞?趙兄真相信是他自己寫的?”
這話一出,眾人全都如同打了雞血,就連一向雲淡風輕的秋子秀,此刻抬起眼睛,眼也亮如秋水。
“張兄何意?”曲晉臉色略有不滿,至少,表現得略有不滿。
“曲兄,你家與林家乃是姻親,自然不願意相信名垂天下的林三公子是個文賊,然而,他的詩詞首首風格不同,有的飽經滄桑,有的飄逸風流,有的世故老到,有的卻又充滿市儈氣息,有的又有戰場殺氣,試問一人,如何有這諸般經曆?一個不足雙十年華之人,如何能有如此歲月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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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晉眉頭深鎖“這雖然難以理解,但聖殿畢竟已經認可,沒有真憑實據,不宜……”
“聖殿隻是憑詩作本身而定品級,隻要在此之前,並未在聖殿注冊過的詩詞,自然定為原創,但究竟是否真是出自本人之手,聖殿也無法定論,以前亦有過,某人之詩被他人搶先呈給聖殿的情況……”
張宏這麼一說,眾人開始動搖,他所說的這種情況的確存在。
張宏補充道,定南侯府犯事之後,在血雨關一密室之中,有七十一具文士屍體,全部死於毒殺,兵部視為疑案,直到最近,這一疑案才因一人而解開,掀開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