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蒼守夜人!
“曹大人!”林蘇道“本官今日前來,隻為一事,聽聞你州一名學子孫林逋被你抓了,是因為何事?”
曹放目光掠過林蘇身後的馬車,微微一笑“林大人巡察還真是細致啊,連一名小小秀才都驚動了大人……”
“什麼叫小小秀才?”林蘇沉聲道“聖人言,民為貴,君為輕,秀才雖然文位不高,但終究也是民眾之一員,莫非曹大人治下,八千萬民眾,儘是小人?”
曹放一見麵就挨了一頓訓,臉色立變“本州失言,本州決無此意……林大人,請入府敘事。”
“入府就不必了!”林蘇道“曹大人就言歸正題吧,孫林逋究竟是因為何罪被抓?”
旁邊一名身穿文士服的大儒一步踏出“孫林逋之事,下官來向監察使大人稟報吧……此子真正罪大惡極,寫下一首反詩,影射陛下……詩雲北地冬寒遍地霜,離人羅水貼花黃;依稀還是舊時貌,敢說盟城寸寸傷?”
林蘇念道“北地冬寒遍地霜,離人羅水貼花黃;依稀還是舊時貌,敢說盟城寸寸傷?……何處影射陛下?”
那個大儒道“大人,這其中的意味,以大人驚天動地的才學豈能不一眼識破?”
“慚愧,本官是真的沒看出來。”
那個大儒解釋道……
北地冬寒,影射的就是北方四鎮。
羅水,乃是四鎮與大蒼的邊界。
而盟城,更加可惡,自從洛城之盟後,民間以“盟城”替代洛城,而且還帶著極強烈的諷刺,這,難道不是影射陛下?這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如此狂徒,豈可輕饒?
說到這裡,聲色俱厲,義正辭嚴!
馬車之內,秋水紅裳緊緊地抓住姐姐的手,身子輕輕顫抖,麵前的這官員跟他硬對上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轉彎求情?
林蘇似乎是轉彎了,語氣變得和緩“原來如此……這些解讀,可是學正大人你解讀出來的?”
“是!本官蒙陛下信任,就任中州學正之職,自然得恪儘職守,豈能讓這樣的敗類亂了中州文風……”
林蘇笑了“學正大人,中州離京城是不是真的太遠了些?導致有些信息沒傳過來?”
“何意?”
“難道各位大人真的不知道,洛城之盟已經廢了嗎?”
已經廢了?
車內的兩女眼睛猛地大亮!
曹放眉頭緊鎖“已經廢了?本州如何不知?”
“所以說你……”林蘇輕輕搖頭,收回了極其輕蔑極其無禮的一個字眼“厲嘯天兵出龍城,攻克四鎮,收複國土,陛下下旨褒揚,封其為定遠伯!告訴天下人的是什麼?就是洛城之盟已經廢棄!”
何解?
你要是承認洛城之盟,大蒼有什麼理由出兵侵犯彆國疆土?出兵之人得問罪,豈能封伯?!此外,還得乖乖地將軍隊撤出已經收複的四鎮。反過來,陛下下旨褒揚厲嘯天,占著北方四鎮不走,就是否認洛城之盟!
這就是時代的政治正確!
你中州能因為一個廢約,製裁違反它的人?
那豈不是以前朝的律法,斬本朝的官?
眾人全都石化。
厲嘯天之事,大家都知道。
但他們沒有深入解讀到這一層。
林蘇繼續道“曹大人!目前大隅那邊,強烈要求大蒼遵守那個狗屁盟約、撤出四鎮,陛下英明神武,寧願邊境戰士血戰保邊,也不認那狗屁盟約。敢問大人,你是站在大隅的立場呢,還是站在陛下的立場?”
曹放猛地站直“這何需問?本州身為大蒼之人,自然是緊跟陛下,半步不敢偏離!”
“可你今日還是偏離了!你因為有人質疑洛城之盟,而將人囚禁,這不是陛下的立場,這是大隅的立場!”
曹放臉色真正變了……
陛下赦免厲嘯天,給厲嘯天封伯,是不想激起民變。
北方四鎮已經被收入大蒼,他自然也不能輕易再吐出去。
但是,這麼一來,就是對洛城之盟的廢棄。
洛城之盟,陛下親筆簽名,原本沒有任何人能夠更改,但林蘇挾億萬民眾,逼著陛下自己去違反洛城之盟,隻要陛下踏出這一步,洛城之盟,就名存實亡!
而且這還是一條死胡同,隻要你踏出了廢棄的第一步,就根本沒有任何轉圈的餘地,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這才是當日大朝會最大的變數!
目前的情況是大隅那邊一門心思逼大蒼承認洛城之盟,而大蒼這邊,打死都不承認!
整個大蒼的風向都得變,誰敢再說洛城之盟神聖不可侵犯,那不是給陛下愛臉,那純粹是在陛下背後捅刀子。
曹放不是蠢人,悟了!
他後背瞬間都是冷汗……
已經關押整整兩個月,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秀才孫林逋釋放了。
而且是學正大人親自前去宣布的,告訴孫秀才,當日你口無遮攔地妄議國政,本官將你關上兩月,也是給你一個警醒,本意並非要拿你怎樣,隻是告訴你,身為讀書人,該當謹言慎行,兩年之後,就是你的會試之期,你當專心聖典,全力赴考,如有不通之處,本官亦可指導之……
一手正,一手奇,一手警示一手溫情關懷,把個孫秀才感動得熱淚盈眶,拜謝學正大人出了牢房,出來之後,他就看到了他的妻子,兩人在細雨中牽手相對,淚水與雨水並流。
另一邊樹下,林蘇和秋水畫屏相對而視,也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溫情脈脈……
秋水畫屏輕輕伸手“給我點銀票。”
她沒有說借,就說給。
林蘇手一抬,遞給她一疊。
秋水畫屏目光一落,看到最上麵的一張,一千兩!她還是驚了“你都不問我做什麼,就給我這麼多?”
“你想寵你家妹子,我就寵寵你!”林蘇笑眯眯地“但我還是建議你不要一下子給她太多,以她目前的情況,給個兩三千兩,無論如何都是夠了。”
他猜得很準,秋水畫屏,是為她妹子伸手的。
她五妹,日子過得艱難,秋水畫屏有心想幫,但她身上卻也是從不帶錢的,她的畫,千金難求,但她的畫,卻也從不買賣。
不過,沒關係,背靠林某人,以林某人寵媳婦的尿性,多少錢,都不在話下。
她擔心將妹妹嚇著了,不敢遵從林蘇的指示,給妹妹兩三千兩,就隻給妹妹一千兩,剩下的三萬兩,她要還給林蘇,林蘇不要!讓她留著自行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