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蒼守夜人!
中年之後的曲非煙,快速踏入了文人高層的心境,他最讓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的澹泊名利,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才學,他是大蒼最有分量、也是最有資格參加青蓮論道的宗師,但他居然一次都沒參加,他告訴天下人,青蓮論道,世人求之,於我,澹若浮雲。
聽完了曲非煙的故事,林蘇眉頭慢慢皺起“老爺子,你真的覺得我象他?”
曲文東笑了“你不覺得?”
“我至少並不覺得……象他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
曲文東目光沉靜了“看來你對他的評價並不高。”
“的確不高!”林蘇道“世人給他貼了一堆的標簽,但請恕我直言,這些標簽真的榮耀嗎……”
他伸出一根手指仗義疏財!這是一個良好的品質,然而,仗義疏財也得有個必要性,如果曲非煙的那個朋友,沒有地方可住,家人都快餓死了,他將自己的財產送給朋友度此難關,我稱之為仗義疏財,而僅僅因為朋友喜歡莊園,就置自己妻兒生計於不顧,將莊園送給朋友,我不認為這是仗義疏財,隻會說他是個白癡。
曲文東目光閃爍,說下去!
林蘇伸出第二根手指風流瀟灑!老爺子你怕是對風流瀟灑有些誤解,鮮衣怒馬,到處留情……哦,不,是留種,脫褲子開乾,提褲子開跑,而且是一去不回頭的那種,這叫風流麼?這不分明就是下流嗎?
曲文東輕輕拍一拍自己額頭,繼續……
林蘇伸出第三根手指賭小妾!請原諒小子出言無狀,在我看來,能將懷孕的小妾作為賭注輸給彆人的人,真的是畜生啊!
曲非煙猛地一彈,目光四顧,似乎怕被人聽見……
林蘇微微一笑,伸出第四根手指“前麵的都當閒話了,重點說一說第四點吧,他連青蓮論道的機會都不要,澹泊名利,想必是曲非煙極力打造的人設,也是全天下人極力推崇的文人品質對吧?”
曲文東點頭“對於這一點,你又如何貶之?”
林蘇道“老爺子以為青蓮論道是什麼?青蓮論道,隻是虛名麼?不!青蓮論道是大蒼進士名額得以增加的關鍵,進士名額增加,文道實力增強,上可安天下,下可惠萬民,反之,文道不昌,實力下滑,在這群狼環伺的世界,何以立足?韓、楚、呂、晉四國滅於大隅,西睦亡於赤國,生靈塗炭,民眾儘成亡國奴,豈不正是實力下滑形成的必然結果?”
曲文東動容……
林蘇道“國之立,實力為基,國威,民心,戰意樣樣不可少!青蓮論道,絕不是虛名,它是異域揚威的戰場!曲非煙拒絕上戰場,叫澹泊名利?拒絕上戰場的,隻是逃兵!是可恥的懦夫!”
林蘇四根手指,將曲非煙傳揚天下的四大標簽撕得粉碎。
也讓曲文東心跳加速。
“你評曲非煙,尖銳至極,未留絲毫情麵……究是為何?”
象林蘇這樣的人,象曲文東這樣的人,都是文人,即便對某人看不順眼,也隻會用比較隱晦的詞兒來委婉表達,而林蘇今日評曲非煙,卻完全不是這樣。
林蘇深深吸口氣“陳王已然陷入絕境!跟曲非煙有關!”
曲文東全身大震“發生了何事?”
林蘇托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將相關的事情和盤托出。
陳王的事情,絕對的禁忌。
甚至可以說,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哪怕是章居正,都不能知道,但曲文東是一個例外,或許是唯一的例外!
因為他跟曲文東之間,是真正沒有秘密的。
江東舊桉,是曲文東告訴他的。
紫金閣內皇殺皇,是他們之間共同的秘密。
陳王擁有後手,是他們共同的判斷。
陳王的處境,也該是他們共同分享……
故事說完了,曲文東白眉輕輕顫抖……
良久良久,曲文東站了起來,在房間裡慢慢踱步“賀方、魏知情、杜元芳之事,老夫是知道的,但誰能想到,竟然是曲非煙親自出手?既然他都親自出手了,那陳王的判斷是對的,陛下的行動已是迫在眉睫。”
為何?
曲非煙不是一般人,在情況未明的情況下,他不可能跳出來出手。
他既然打算出手,就表明底牌已經即將掀開。
他無需繼續掩飾。
底牌是什麼?
徹底除掉陳王!
“是!”林蘇點頭。
曲文東慢慢回頭“當今之計,唯有將陳王轉移,送入妖族聖地如何?”
林蘇搖頭“不!陳王不能離開陳王府!如果咱們下手將他送入妖族聖地,或者讓他隱姓埋名遁入江湖,哪怕保住了他的性命,也丟掉了他的正統,對於朝廷而言,其實等於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陳王對陛下有威脅,威脅在哪裡?在於他的身份!
他在陳王府裡做著王爺,才會成為陳王陣營裡的主心骨,才會吸納當年擁護先皇的那幫人,才有成為陛下眼中釘的資格。
他一旦離開陳王府,就隻是一個路人甲,對於陛下又算什麼?
陛下隻需要下一道旨意,稱陳王出了意外,下落不明,陳王身後的勢力,必定信心儘失,進而倒戈相向。
曲文東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他眉頭緊鎖“進亦不可,退亦不可,原地等待也是等死,那如何是好?”
林蘇目光慢慢抬起“如果我們先讓陛下這邊亂一亂陣腳,你覺得如何?”
曲文東霍然回頭“如何亂?”
“比如說,拿下張文遠!”
曲文東眼中光芒大盛“張文遠是陛下最忠誠的心腹,同時還是兵部尚書,曆代皇朝,兵事乃是最敏感之事,如果張文遠出事,陛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集中全部精力,重新掌控兵事,在此期間,他決不敢生出半分事端,對陳王的任何行動,都得停下!”
“正是!”
“可是……如何拿下張文遠?”曲文東臉已微紅。
張文遠,林家世仇。
張文遠,也是曲家之仇。
曲林兩家,無時無刻不想著拿下他,但是,怎麼拿?
林蘇道“張文遠,我早已開始布局,時至今日還沒將他拿下,隻因為一點,我擔心陛下無視遊戲規則掀桌子,而今日,我已拿到文道青木令!”
曲文東眼睛大亮!
他早已有布置,他隻是擔心陛下不遵守規則,而如今,他拿到了文道青木令,跳出了陛下的製裁範圍,他就無懼陛下掀桌子。
林蘇躬身一禮,出了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