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如同一塊幕布一般分開,吳心月瀟灑地走了進來,此刻的他,跟當日參加青蓮論道的吳心月有了些區彆,裉去了幾許狂傲,多了三分沉穩。
「吳聖子請!」曲非煙手輕輕一抬,亭中憑空多了一幅茶幾、兩張椅子,全都是文字構成,這就是文界大能的手段。
雖然文心被汙,但外人也根本看不出來。
吳心月截口沒提文心被汙之事,也沒提任何條件,寒暄幾句後直接拿出了《雪山夜月圖》,本著給文界大能作參考的架勢,激發了聖寶之威。
亭中陡然發生改變。
一間涼亭成為雪夜之巔,一輪明月寫儘世間聖潔。
聖光彌漫天地,曲非煙文心上的汙點瞬間儘去,光潔如初。
吳心月微微一笑,收了聖寶,站了起來「曲院長,學生今日貿然登門,隻是敬仰院長之文道,結個善緣,彆無他意,就此告辭!」
曲非煙致謝一番,送他離開。
吳心月穿雲破雨而去,曲非煙眼睛眯成了一道縫,久久地盯著天空……
兩人決沒有提及林蘇一字,但彼此心意全都明白……
吳心月就是要借曲非煙之手,殺了林蘇。
曲非煙知道吳心月在借他的刀,但是他樂意,為啥?他自己更想殺了林蘇!
文心被汙,他這段時間想明白了,這就是林蘇的緩兵之計——林蘇擔心自己以文道偉力弄死他,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在論道台上侮辱他,強行汙了他的文心,給自己爭取時間。
他想通了這一層之後,就迫切希望儘快恢複文心。
因為他真的有些擔心,他擔心林蘇利用這爭取來的時間出什麼幺蛾子,要說彆的文心大儒,想利用幾個月時間在他這個文界大能手中翻什麼花,打得他冰冷他都不會信,但林蘇卻是個例外,他的過往曆程告訴他,任何跟他為敵的人,都最好不要輕視他。
今日,情況徹底發生了改變。
不管林蘇打的是什麼主意,他曲非煙都會將其破得乾乾淨淨。
因為林蘇費儘心力給曲非煙設下的套,沒能套住他半年,隻套住他區區二十天!
這是一個沒有人能料到的變數。
有了這個變數在,林蘇,必死無疑!
現在,他隻需要等一件事情,那就是林蘇離京三百裡!
為何要離京三百裡?
因為京城文廟裡有一個人,這個人,是曲非煙唯一忌憚的人,有他在京城坐鎮,曲非煙不敢輕舉妄動。
但隻要離京三百裡,就超出了京城文廟的監控範圍。
可林蘇好像沒有離京的打算,他天天上班,就好像真的在辦差一樣。
不惹事,不多事,上班按時來,下值準點走,下值之後要麼是跟章浩然等人一起上酒樓喝點小酒,要麼是在柳香河畔散散步,弄得柳香河兩側的青樓,天天有人朝下麵丟紅手絹,這還是那些青樓女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情況下(純粹地憑顏值),如果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估計丟下來的還不僅僅是紅手絹,甚至人都會直接跳下來……
對了,他還挺有涵養。
趙勳不是跟他有仇嗎?
趙勳出殯的那天,他居然派人送了一個花圈,這花圈做工考究,聽說花了十兩銀子。
這花圈送到趙家,趙吉當場急眼,將花圈一頓亂踩,那一踩,基本將趙吉的前途廢掉了,那些文道大儒全都搖頭啊,這等急赤白臉的作派,這等毫無修養的斯文敗類,豈堪大用?
趙吉發泄了一通之後似乎想通了,這是不是林蘇的又一條毒計——用十兩銀子毀了他趙吉?
可惜他明白得還是遲了些……
事實證明,林蘇的手段,趙吉讀都讀不懂。
三天時間,林蘇懸著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暗香的事情,真正辦成了。
九大堂主的線全都掌握在梅無冬手中。
梅無冬這個名字,已經不複存在了,病園已經廢了,馳名京城的風雲人物病公子,從此成為曆史人物,京城之中多了一個北地商人,名叫李清秋。
李清秋看上了林家的商品,這段時間天天在監察司外麵堵他,姿態之謙卑,連章浩然都不過意,最終林蘇接見了他,給了他並不大的林家商品份額,李清秋在西城租了個門麵,靠著林家商品在京城算是站穩了腳跟……
沒有人知道,這個李清秋,就是昔日馳名京城的病公子梅無冬。
因為二者的反差實在太大了些。
自然,也沒有人知道,林蘇從此在京城有了一個合理合法的落腳點,他與李清秋是商業上的夥伴,他偶爾去李清秋那裡喝上一杯茶,誰能說不正常?
林蘇入京第五天。
雨越下越大。
熟悉的大蒼汛情又一次擺上了陸天從的桉頭。
陸天從內心深處再一次出現了一幅場景——海寧江灘那四十裡堅堤,還有洪災過後一無損傷的民居。
可惜,他不敢提水泥。
他跨不出這一步。
他望著滿天的風雨,心中也有風雨盤旋,陛下已經很久沒有露出笑臉了,陛下眼中,已是電閃雷鳴……
一場大變,或許近在眼前!
第六日,林蘇踏進了朱時運的辦公室。
他四品,朱時運三品,朱時運依然是他的頂頭上司,頂頭上司有請,他得去。
朱時運這段時間的肥胖似乎有所減弱,至少沒有在肥胖之路上一去不回頭。
他的笑臉比往日多了幾分親切「林大人,這段時間一直儘忠職守,監察司上下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大人真是勤政啊,辛苦辛苦了。」
林蘇微笑「朱大人真是過獎了,下官這段時間其實沒辦什麼公差,在辦公室裡以喝茶睡覺為主。」
「林大人客氣了客氣了!」朱時運道「不知林大人接下來可有巡視之打算?」
什麼意思?
你老朱、老雷不是最怕我去巡視嗎?今天居然主動問起,林蘇用一種不是很理解的眼神看朱時運「朱大人,可是有什麼安排?」
「沒有!隻是問問而已……」朱時運道「昨日,翰林院黎建大人過來了,提及一事……」
「何事?」
朱時運說了,說得很委婉,但林蘇讀懂了……
翰林院大學士陳更想請林蘇在翰林院論道,他老人家不知林蘇的心思,不便於貿然發出邀請,所以先讓黎建過來探探口風。
看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林蘇微微發愣「翰林院陳大學士?不是閉關悟界麼?」
「是啊,閉關都七年了,也是上個月剛剛出關,一出關就聽聞大蒼出了你這麼個宗師級人物,頗為振奮,才有此念,林大人,你看……」
林蘇輕輕搖頭「翰林院何等聖地?小子文道淺薄,何德何能敢入翰林院論道?不敢不敢!小子明日還得回鄉一趟,今日向大人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