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聖子兼大長老,這放在天下是奇聞,但在三重天是慣例。
因為三重天上的各都,本質上都是家族,家族之中排名第二的人,往往是嫡長子,既然是權勢第二位,何妨將大長老這個頭銜也兼上?
聖人之子,而且還是長子,同時還是大長老,他自然是樂聖栽培得最精心的一位準聖。
如果聖人遭遇不幸,他還是第一順序位的聖人繼任者。
風清宇奏的是《流沙吟》!
他的《流沙吟》豈是當日林蘇遇到的風九霄流沙吟可比?一出就演繹撕裂天地萬物的聖道之威。
林蘇的萬裡春江至此,如同小河紮入大沙漠,快速消逝,一往無前的樂道玄機也支離破碎。
眼看漫漫白沙就要吞沒林蘇全身。
林蘇眉心突然一亮,三道聖光同時升起,在他後腦形成三道圓弧!
聖光一成,他腳下已縮小到百裡的春江,陡然如同春潮大作,直接擴充到千裡,轉眼間萬裡之遙!
轟地一聲,最前排一排碧浪起,風清宇營造的三千裡白沙,全部覆蓋。
風清宇手中瑤琴喀地一聲撕成碎片,整個人呆若木雞。
“天道準聖!”鄒無秀猛然抬手,抓住命天顏的肩頭,這一刻,她那雙智慧無雙的眼中,精光四溢。
兵都之上,李天磊霍然站起“天道準聖之威,一至如此!”
畫都之上,一名老者白須顫抖“傳說中的天道準聖!竟然真的存在!”林蘇破入天道準聖,知道準信的不過人,兵聖和他的身邊人知道,命天顏知道。
其餘人全都是霧裡看花,有過猜測,從未印證。
而今,終於印證了!
這一印證,三重天之上掀起驚濤駭浪。
因為這一傳說級彆的境界、這一理論上存在、卻從來沒有真正出現過、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視其為“偽命題”的境界,真真切切出現!
還因為這天道準聖首次顯露端倪,就展現出可與聖抗衡的偉力,深深觸碰到了三重天所有聖人敏感的神經。
站在聖人位置,世間萬千眾生儘是螻蟻,國滅族亡儘如過眼雲煙,也隻有一種情況能夠真正觸動他們,那就是一種可以與他們抗衡的力量!
儒都之頂,茅屋之內,儒聖的頭發突然停止了飄動,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這種停止還是落入了弈聖的眼中……
弈聖慢慢托起麵前的茶杯“爭道隊列之中,又增一關鍵棋子也!”
“弈尊豈非有言在先?豈非早已在棋局中給此子留了位置?”儒聖也托起了茶杯。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日所留之位置,如今已是事過境遷,今日的他,不僅僅是盤中子,他還是執棋人!”
過去的林蘇,雖然有參與爭道的跡象,但是,他隻是一個邊腳料,是依附於兵聖而存在的,有兵聖,他才值得關注,沒有兵聖的元素,他屁都不是,而從今日開始,他已經可以獨立存在,因為天道準聖,本身就是可與聖人相提並論的人。
儒聖眼睛微微眯起“既是執棋人,那今日之局就是他開山棋局第一弈,真的隻是劍指樂尊?”
弈聖道“世間大勢,亦如弈道,開局不順,大勢難成,開局若順,一往無前難以複製!”
站在他們的角度,不可能將話說得太明白。
但是,今日弈聖的話,卻是前所未有的明白,因為他有了一種危機感。
林蘇亮出天道準聖的身份,就有參與道爭的資格。
與兵聖爭道,弈聖絲毫無懼,千年前,他們擊敗了兵聖一回,千年時間跨度裡,他們大勢已成,跟兵聖的強弱懸殊拉大到了極致,兵聖欲發起再次爭道,他們勝券在握。
但是,如果對方的執旗人不是兵聖而是林蘇呢?
兵聖之道乃是兵道,一往無前,殺伐萬裡,但是,不夠周密,怎麼說呢?用一個通俗的話說,是“外戰內行,內戰外行”。
而林蘇不一樣,他的兵道混合了智道,他外戰內行,內戰更內行,奇中有正,正中有奇,擅長借勢,更擅長造勢,最不可能的情況下,他都能創造奇跡。
林蘇正式踏入聖殿,第一次進入聖人視線之時,弈聖已全麵分析過林某人的所有事情,雖然那些事情總體來說是低端,但低端的事件中,他滴水不漏的計謀、他借勢的巧妙、他選擇的點,讓這位以弈成名的聖人,都暗暗心驚。
這樣的人,一旦成為執棋手,那是真正的大敵!
所以,他敏感地意識到,今日之局,是林蘇棋盤正式落子的第一局。
這一局,絕對不能容許林蘇成功,必須讓他失敗!
唯有當頭一棒,讓他在三重天第一次發揮慘敗收場,兵聖才不會拱手交出主導權,他也就成不了對方陣營的執棋手。
所以,林蘇劍指樂聖,站在弈聖與儒聖的角度,是不允許他成功的!
三重天大人物的心思百轉,其實隻是瞬息之間。
林蘇那邊是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猿聲是啥?
各路攻擊依然在!
而他腳下一江春水東流去,後腦三道聖環耀千山!
不管是何種攻擊,在一淌汪洋的春江之前,儘皆化為春江兩岸的些許雜音。
半山,春江漫過!
後山,春江湧過!
前麵已是那樹桃花……
春江一泄千裡,直湧山頂!
突然,桃花樹下,白衣飛,那個白衣男子一步踏出!
僅僅一步,萬裡春江宛若一頭撞上一座堅實無比的巨山,那個白衣文士立於岸邊,春江在他腳下激起千丈浪,倒湧而回。
林蘇頭發高高飄起,輕舟蕩上浪尖,似乎也在浪尖上停頓。
三重天各都,眼睛同時睜大……
陰陽都崖邊,命天顏一雙慧眼宛若萬裡星河中的兩顆星星……
“樂聖尊身邊有一人名‘樂奴’,極度神秘,卻也極度強大,竟然強大到如此程度?”鄒無秀道。
“這是文道嗎?”命天顏道。
“是不是文道已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阻擋住他的行程,聖人顏麵,不可能準許他成功闖到聖人身邊!”鄒無秀道。
“是啊,到了文道阻擋不了他腳步的時候,就隻有兩條路可選,其一,聖人親自出手!其二,擋住他,不在乎什麼道!”
聖人親自出手,就是聖戰,風波之大,無與倫比。
所以,樂聖不能親自出手。
可惜,她的樂都底蘊不夠強,根本擋不住林蘇,那麼,唯一的人選也就隻有這神秘的樂奴了。
林蘇立於潮頭,他腳下的萬裡春江,此刻宛若錢塘潮,縱然怒濤依舊在奔湧,卻越不過麵前這座高堤。
但他的眼睛卻莫名其妙地亮了。
對麵的白衣人衣袂飄飛,靜靜地看著他“以樂論道固是正途,也該適可而止!”
林蘇淡淡一笑“天道無極,聖道無涯,所謂路漫漫其修遠兮,上下求索方為正理,先生卻言,道該止?”
此言一出,三重天各都全都心驚。
對麵白衣人一出,威勢絕倫,可以說一出手,技驚天下。
他一開口,亦是絲毫不墜樂都之顏麵,彬彬有禮之際告訴林蘇,論道是正途,也該適可而止,彰顯寬厚,更有高人風範,言下之意就是林蘇莫要再無理取鬨。
然而,林蘇的回答比他意境更高十倍!
天道無極,聖道無涯,高吧?
路漫漫其修遠兮,上下求索方為正理,何等精妙之言?
聖道之上倡導攀登,你跳將出來,阻人登道之高境,合適嗎?
這幾句話一出,給他今日上樂都貼了一層無比高潔的標簽,他是求道者!不管走到哪裡,都是正途,你阻人求道,你就站到了大道的對立麵!
白衣人輕輕歎息“求道之心人固有之,然,亦需量力而行!此路,非你今日能登!”
話照樣精妙。
林蘇慢慢抬頭“先生此言有理,求道需量力而行,然,阻人求道,也需量力而行,我之路,你擋不住!”
“是麼?”白衣人輕輕撣一撣衣袖。
僅僅一撣,他的身軀在林蘇視線之中,似乎突然放大,這一放大,宛若萬古星河中的一尊神袛。
林蘇手中逍遙笛一橫,樂曲陡然改變!
先前他橫掠千裡樂都,用的始終是《山歌好比春江水》,樂曲舒暢如萬裡江流。
而這首樂曲一起,春江突然劇烈動蕩。
他身後的春江陡然升高,瞬間宛若天河,天河之中,泥沙俱下,樂曲一變,狂放絕倫!
“笑傲江湖!”命天顏叫道。
“激情豪邁,我自逍遙,茫茫江湖道,一曲儘現之!”鄒無秀道“難怪世間有人言,文道戰曲,此曲為尊!”
萬裡天河倒灌而下,卷向前麵的白衣人。
白衣人在這鋪天蓋地的文道偉力之下,臉色終於變了……
轟地一聲大響,地動山搖,白衣人橫飛百裡開外,撞上身後的桃花樹,桃花樹轟然而震,落下了三片桃花……
桃花落,桃樹開,裡麵一條素衣麗影坐於桃樹下,手中茶杯輕輕一放,一道聖光如綿,抹過林蘇身後的萬裡天河。
所到之處,天河不再翻波。
“林常行求道之心如此堅韌,聖道所倡導也,既然來到此間,本聖破例與你一會便是!”
她的聲音無比平和,音調餘韻亦是悠悠,宛若天音入耳。
但她的聲音落,聖光回,聖光一出一回,輕鬆抹掉林蘇《笑傲江湖》的所有戰鬥特征,聖人之手段亦是展現出一鱗半爪。
命天顏雖然已經八百多歲了,也是站在聖殿最頂層的人物之一,此刻親眼見到聖人,也是心神難寧,聖人,還是聖人啊,短短一句話,輕描淡寫一落杯,林蘇所有的風頭全都被她所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