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最前方,一個文人領頭,嗵地一聲跪下,長呼如哭。
他的身邊,數百人一齊跪下,這一下,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從青龍大道開始,跪拜的浪潮席卷全城,半數之人跪拜。
如果沒有這番審訊,葬王得天下,恐怕是一個曠日持久的收拾民心之過程,但這皇朝最深的內幕層層揭開,整座京城全都憤怒了。
他們的憤怒,就是徹底掀翻這皇朝,就是給皇朝對立麵的人投下他們的一票!
這皇朝對立麵的人,就是葬王!
葬王目光掃視全城,身軀此刻似乎格外的高大雄壯,他緩緩開口“朕此番離葬區入京城,未將皇位視若九五尊位,而是視此為戰場!朕有三言贈於天下,其一,登基之後,但凡與異族、魔族私通之人,一概鏟除,還葬州一個風清氣正!”
“好!”下方萬人齊呼。
“其二,從今日起,所有異族之人,未經允許不得入我葬州,否則,殺無赦!”
“好!”下方十萬人齊呼。
“其三,朕著意兵出關城之外,收複五百年前被東方氏葬送的五千裡國土,讓我葬州,回到我們先祖的鼎盛時期!”
“好!”數百萬人齊聲大吼,京城,似乎被這聲怒吼完全撕開……
文廟之中,何敬忠慢慢抬頭。
他額頭一縷白發在風中輕舞。
外麵的豪言,外麵的大吼,在文廟之中聽來,似乎隔得很遙遠,但無儘的暗流,依然透過文廟隔離線,湧上了他的心頭。
“往日也曾聽聞,林常行一人可覆一國,卻從未親眼見到,今日……”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再說下去,大概又是一個永遠爭不明白的爭端,關於林蘇是否參與皇權更迭的爭端。
從表麵上看,他絕對沒有參與。
他全程都在旁觀。
唯一的參與,就是借葬王一縷聖光,助他文道洗心。
但這參與,他已經提前給了定義讓幾個人說幾句真話,總不算顛覆皇權吧?
理論上真不算,讓人說真話怎麼可能算是顛覆皇權?
但是,事實上,偏偏就是這幾句真話,顛覆了皇權。
因為聖道洗心之下的人,說的話全是說不得的。
還因為他這縷文道聖光,是從文廟射出去的,代表著某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特殊含義——老天作證,這股含義產生的作用,比葬王手中的誅神劍更強,因為它是攻心的……
唯有打更人何敬忠一人,才知道這縷聖光,跟文廟無關。
是這個混賬前來文廟作客,強行捆綁了文廟。
很多事情是很荒謬,但是,幾輪荒謬之後,卻是合理的結果……
林蘇輕輕一笑“告辭了!”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空中隱身,落在一間房間。
房間之中,一女站在窗前,一感受到身後的異樣,她就回頭了。
薑雲。
薑雲眼中全是激動“相公,真的成了!”
“你家相公是不是真的很牛叉?”林蘇抱住她的腰,呼吸相聞,滿滿的都是幽香撲鼻。
薑雲踮起腳尖,櫻唇貼上他的唇“那還用說?顛覆一國皇權,於相公而言,跟抱我上床是一樣的難度。”
林蘇笑了“這是提示嗎?提示我抱你上床?”
薑雲白他一眼“你個壞蛋相公,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大白天的,而且還是葬王的登基大典上……”
“大白天的我揮揮手就是夜晚,登基大典到了這一步,也無需關注。”林蘇手輕輕一揮,房間裡真的變成了黑夜。
薑雲好吃驚“你真來啊……”
“什麼真的假的,先睡一覺,放鬆放鬆,還有一堆事兒要辦……”
如果沒有後半句,薑雲肯定不答應,但是,基於一堆事要辦的放鬆,她又如何能逆相公的心意?
於是,薑雲大白天被他得手了……
得手之後,她在他懷裡喘了好半天,終於開口了“在你進屋之前,我跟爺爺聯係過,他派出的人,沒找到諸葛清風。”
“沒找到才好!”
薑雲眼睛睜大了,怔怔地看著他“為什麼……沒找到才好?”
“世間有句俗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小寶貝你有沒有想過,我要的,其實根本不是諸葛清風,而是他身後的那座廟?”
薑雲輕輕吐出四個字“詩聖聖家!是嗎?”
林蘇輕輕吻上她的唇“去掉兩個字!”
“去掉兩個字……我的天啊……相公,你你……”薑雲猛然彈起,她胸口急劇起伏,後麵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詩聖聖家,四個字中去掉兩個,是去掉哪兩個?
詩聖聖家,已然是世俗間的龐然大物,可與皇朝相提並論,如果林某人矛頭直指這聖家,氣魄已經驚天動地。
但去掉兩個字,卻是更加讓人無法想象。
他矛頭指的是……詩聖!
“彆擔心,這是一局棋!”林蘇道“諸葛清風費了一年時間,下了前半局,後麵半局,該我了!”
“你要何處落子?”
“下一步,自然該是去一趟詩聖聖家了。”
“何時啟程?”
“現在!”林蘇道“所以寶貝,我真不是大白天非得發騷,最關鍵的是,我和你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再見麵,所以,用你最喜歡的方式,跟你告個彆……”
他的唇一落,在薑雲唇上沾一沾,磨一磨,手兒朝下麵一落,捏住某樣東西揉揉,然而,消失了……
薑雲很想反駁他,說我才不喜歡這種方式,但是,小壞蛋已經溜了……
窗外,已經祭天歸來的葬王來到了文廟之外,踏的還是四皇子東方閣設置的紅地毯,坐的是新皇剛剛坐過的步輦,沿途城樓之上掛的紅燈籠,街上掛的紅燈籠,也全是四皇子設置的。
就象林蘇說的一樣,登基儀式嘛,流程你不熟我也不熟,但沒關係,四皇子熟啊,朝堂大員熟啊,讓他們把戲台搭好,到時侯咱們就他這口大鍋,下咱們的陽春麵,省心省力。
這話,如果讓四皇子聽到,估計他會活活氣死。
事實上,即便沒聽到這話,但坐在囚車裡,親眼看著這一切,四皇子照樣一口鮮血噴向天空……
是的,跟先前登基儀式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裡,葬王登基,下麵有一個團隊分外顯眼,就是以四皇子為首的、以三百多個朝堂大員為輔的,特殊觀禮團,他們身在囚車之中,見證葬王登基。
葬王跟剛才一模一樣。
從玄武門而入,路過前麵的各條大道,大道之上屍體已經搬走,鮮血已經用水係規則全城清洗,比剛才還乾淨。
清風徐來,似乎將剛才的驚心動魄完全消除。
到得文廟處。
意外還是來了。
文廟打更人沒有出現。
葬王久久地看著文廟,兩隻眼睛慢慢眯起……
打更人何敬忠在三樓也靜靜地看著他……
周圍之人全都懵了……
剛才文廟不是對葬王相當支持嗎?這會兒怎麼掉這個鏈子?
葬王輕輕一笑“第一柱香,敬天!”
手輕輕一揮,一柱香,插在案台之上,堅實的白玉案,被這柱香直接穿透。
“第二柱香,敬地!”
這柱香,再次插上玉案。
“第三柱香,敬道!”
第三柱香穿過麵前的白玉香案。
香案之上裂紋遍布,打更人何敬忠目光從上方而落,瞳孔猛地收縮。
因為這香案之上的裂痕,組成了四個字好自為之!
這裂痕,平視不可見。
滿城之人不可見。
如果說唯有一人可見,那就是何敬忠!
葬王眼睛眯縫著瞧他一眼,這一眼,冰涼刺骨。
三柱香插上香案,卻並未插在香爐中,而是直接插在案板上。
形成的裂痕,是一句警告!
何敬忠臉色一片烏青,但是,他的怒火卻沒有化為行動。
因為他知道葬王是何許人也。
葬王與曆任皇朝君王都不相同,他本質上就是宗門宗主,在葬區裡一修幾百年,行事真正是肆無忌憚,你要是惹惱了他,他真的有可能直接平了文廟。
彆的帝王敢平文廟,那是找死。
但他在乎嗎?
他已經說了,他來當皇帝本質上不是當皇帝,是參戰。
既然是參戰,麵對任何一個敵人,他都敢亮他的誅神劍。
最要命的是,現在聖殿大格局已經有些改變了。
兵家一係,收納了好幾尊聖人,他們真的有了掀桌子的底氣,萬一他這個打更人與葬王發生衝突,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葬王手輕輕一揮“禮畢!回宮!”
四個字一落,他肥胖的身軀坐上了步輦,正式回到皇宮。
這一回皇宮,葬州大地,風雲裂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