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蒼守夜人!
更有一宗,文寶堂可不僅僅隻有文寶,它還有天材地寶。
各種你想都想不到的奇異寶物存放於此,每一件都可以改變人的一生,這“人”,不僅僅是文人,還有修行人……
林蘇還是第一次來到此間。
隨著腳下的金舟一頭紮入深淵,然後詭異地自然浮於一座桃源之上,他也被這四周的奇異景致驚得張大了嘴巴。
奇花綠樹,奇異果實,亭台樓閣,寶氣千條。
不誇張地說,你隨手在地上拾起一塊小石子,都有可能是天材地寶。
“這些,本身並不是寶!”命天顏道“但這麵湖,這裡的氣機改變了一切,尋常山石多為晶石,一麵湖水,伐筋洗髓,呼吸一口空氣,滿滿的都是天地元氣,我有點懷疑,你今天前來,除了了結一樁舊怨之外,還想在這裡,將你的劍道傳奇推向一個新的境界。”
林蘇橫她一眼“我發現你現在對我解讀得有點太複雜了,我想都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修行道夢寐以求的天地元氣,還能提前謀畫?”
“倒也是,那你除了找一個人的麻煩之外,還有什麼圖謀?”
林蘇輕輕吐口氣“你就不能將我想單純點嗎?”
“我很想將你想單純,但你自己多次強調,你的純良到現在隻剩下一丁點……”命天顏眨巴眼睛,這一刻,她特彆象一個十八歲的鄰家小妹。
林蘇道“你得這樣想,大戰將起,我將離開聖殿,跟我家等我了我八百年的媳婦難舍難分,經曆無憂妙境之後,在這春風……嗯,夏風迷人的季節,遊一遊聖殿的大好河山,順便拜訪一下某位故人,且對故人思故國,再就新火試新茶……”
“且對故人思故國……”命天顏眼神撲閃閃的“他的故國,有事發生?”
林蘇輕輕一笑,一步踏向前麵的長堤。
這一步踏出,他腳下的金舟無聲地消散,化為文道流光融入眉心。
前麵是文寶堂三個大字。
文寶堂邊,兩名門房同時踏出,同時鞠躬“參見林常行,參見命長老。”
“梅七郎,梅常行可在宮中?”林蘇輕輕一句話。
兩位門房道“在!”
“帶本座去見見他!”
“是!”
一位門房帶他們進入。
進入這座門樓之後,後麵的氣機真正是莫測。
林蘇一縷聲音傳向命天顏“有沒有覺得,我們兩人的知名度開始變高了,就連文寶堂如此偏的宮,我們一到,無需自報家門,人家就認了個正著。”
命天顏一縷聲音回傳“彆高興得太早了,興許各宮宮主已經將你我畫像擺在各宮門房麵前,指著畫像上的人告訴門房,如果遇到這兩尊瘟神前來,莫要激怒他們。”
“哈哈,瘟神,這稱呼我喜歡!”
梅七郎的常行居中,梅七郎一聽到門房的傳話,霍然抬頭,抬頭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全無血色。
因為他不僅僅聽到了門房的話,他還真切地看到了跟著門房進來的人。
一看到林蘇,他內心泛起的一個詞兒,大概真的是“瘟神”二字。
梅七郎,半生糾結於一個“路”字。
因為他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走自己接下來的路。
他一開始還是有風骨的,在隨波逐流與特立獨行中,選擇了後者,但是,這一選,也開啟了他不堪回首的聖殿行程。
他是絕代天驕,他本該風華萬裡。
但是,他卻頂著“雙絕”之名,在遙遠的天外天關城,做了一個普通的通關使。
他的世界裡,沒有了文人的風花雪月,隻有那些修行人。
他的頭頂,沒有了藍天白雲、歌榭樓台,隻有蒼茫的關外,凜冽的寒風。
他一度封存的“路”字,又一次在心頭浮現,充滿糾結……
就在那個時候,他終於決定了,特立獨行太難了,我還是隨波逐流吧……
於是,他以林蘇為敲門磚,敲響了儒家聖子的大門……
果然,這一敲,他的命運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從遙遠的關城被調回,調到文寶堂這樣的實權宮,而且職級上來了個常行,單以地位而論,他已經站到了文寶堂的頂層。
如果林蘇如他們所願,真的死在關外,梅七郎大概會是一個新崛起的聖殿新星,在他這條康莊大道上綻放遲來的風采,偶爾月夜回頭,望望關外,內心深處最多泛起一星半點的愧疚,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將這種愧疚徹底忘卻……
然而,林蘇沒有死!
而且還帶回了兵聖!
成了兵聖麵前最大的紅人!
從那個時候起,梅七郎就汗流浹背,他知道林蘇的手段,他也知道林蘇的性格,那是報仇不隔夜啊,他即便拿不下儒家、畫家、樂家聖子,還拿不下他一個毫無根基的梅七郎嗎?
然而,事態的進程又一次顛覆了梅七郎的認知。
林蘇沒有報複!
至少在明麵上沒有報複!
但是,他做下的無數大事,卻讓梅七郎一次次懷疑……
樂聖被誅,是不是因為樂家聖子策劃了關外殺他的行動?
畫聖被誅,是不是因為畫家聖子?
儒聖昨日灰頭土臉,是不是因為儒家聖子?
如果都是,那可怕的程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這是一個報仇朝上麵乾的人啊,這是一個討債不僅僅還本而且還付息的人啊……
三位聖子本身付出了慘重得無以複加的代價,連帶他們的父母親都遭殃。
他梅七郎呢?
這瘟神什麼時候上門?
今日終於還是來了……
梅七郎全身都在顫抖……
整個人魂不守舍。
“梅兄,又見麵了!”林蘇的聲音頗為平和。
梅七郎深深鞠躬“林……林兄!”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如果觀察仔細點的話,他的後背應該全是冷汗。
“梅兄從關外苦寒之地,一步回到人間妙境文寶堂,恭喜了!”林蘇微微一笑。
梅七郎心頭猛地一蹬,勉強裂嘴一笑“林兄請到書房用茶。”
“也好,且對故人思故國,又就新火試新茶。梅兄請!”
梅七郎讚道“林兄之詩,真是隨口即有妙句也,林兄請……”
三人並肩而入書房,那個門房躬身而退,內心也多少有些迷茫,他剛見到梅常行的反應時,覺得梅常行跟這位林常行之間一定有很大的矛盾,但現在看,似乎也沒啥矛盾……
梅七郎的書房。
書滿架,花數盆,筆數枝,地上纖塵不染,怎麼看都應該是雅致乾淨,但偏偏給人以淩亂的感覺。
這份感覺來源於桌子上的一幅字。
這幅字上隻有一個字路。
一個路字,初看隻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字,但細看,分明看出淩亂無窮,這幅字,就象是荒野之中無數岔路,而且帶著迷宮一般的氣機。
就是這樣一幅字,讓這乾淨雅致的書房改變了正常的觀感。
梅七郎一進書房,手輕輕一彈“書房有些許淩亂,讓林兄見笑了。”
那張紙憑空飛起。
似乎大地之上,百路儘消。
然而,這張紙飛到半途,林蘇輕輕伸手,接住了,欣賞……
梅七郎也不堅持,來到茶幾之側,倒茶……
“梅兄!”林蘇輕輕一笑“你當日在問心閣留下那幅字,是五年前吧?”
“是!”梅七郎道。
林蘇道“五年時間,你的字退步了!”
梅七郎手輕輕一顫,茶水灑落,但尚未滴到桌麵之前,消於無形。
林蘇道“當日你寫的路字,雖然充滿迷茫,但隱有風骨,而今日之路字,初看圓潤無瑕,奈何失卻風骨,隻是廢紙一張!”
梅七郎全身僵硬了,手中一杯茶,不知該不該遞到林蘇手中。
“茶不用倒了,喝茶之說隻是說給外麵之人聽的,也算是給你保留幾分體麵!”林蘇道“你半生糾結於一個‘路’字,有過無儘的迷茫,也有過最終的決擇,事實證明,你還是選錯了!”
梅七郎臉色無比地糾結,慢慢放下手中的茶壺,慢慢抬起頭來,輕輕一笑,笑容無限淒涼“林兄,小弟知道,小弟之路,終究是走到了儘頭,世間周折無儘,一朝錯選全崩,還望……還望莫將小弟之事告知義父。”
“你還記得你有一個義父?”
梅七郎道“有些事情甚是奇怪,幼年之時,我觀義父如天,少年之時,我觀義父,覺得義父也並不是天,青年時,意氣風發,觀義父覺得義父不過如此,踏入聖殿之後,再觀義父,我覺比他事事都強!但今日我才突然發現,我不如他!他文位不過初級文界,他地位不過一莊之主,他的視野不過百裡之地,但是,他有根,而我,貴為聖殿常行,卻已經沒有根,而且無路可走!”
林蘇道“路,真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你以為那是一條康莊大道,其實卻是一條斷頭路,有時候你以為無路可走,其實還有路可走!”
梅七郎全身大震“林兄……還願意給小弟一條路?”
林蘇的手輕輕一彈,掌中寫著“路”字的這幅字化為蝴蝶紛飛……
他輕輕一笑“且對故人思故國……你可知你之故國,今日是何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