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間一個揮鋤大乾的老人擦把額頭的汗水“行事豈能半途而廢?今夜連夜墾荒,明日清晨,這片山坡即可成為菜園,可保老周頭一家衣食無憂。”
嗵地一聲,一個老頭跪下了“知府大人,老漢……老漢如何敢承受大人如此厚恩?”
“起來吧!”旁邊一人將這老頭拉起“大人愛民如子,一慣如此,老周頭你豈能不知?來吧,大家繼續乾!”
熱熱鬨鬨的農活繼續。
林蘇在轎子邊停了片刻,大步而前……
計千靈與他並肩,頗有感觸,一路說了很多……
三皇子紀察,彆看是金枝玉葉出身,但他遊走天下,深知民間疾苦,五年前,他以十七歲之身,分封南江府時,南江府那是什麼模樣?
地主豪紳欺男霸女,宗門勢力林立,老百姓完全沒有活路,甚至過路商人至此都繞道,因為他們不知道踏入南江府,自己身家性命會著落在何處。
然而,南江王到達封地之後,強勢整頓官場,殺了一批貪官汙吏,啟用了一批如同知府鄭大人這樣的好官,走訪各大仙宗,確定仙宗底線,始有今日的南江盛世。
是的,南江盛世可不是我說的,是當地百姓都在說的。
大家都說了,全天下的官員,隻要能及得上南江府官員十成中的一成,天下就能大定。
南江府的官員好到什麼程度?
就以南江府知府鄭大人為例,三年前南江泛濫,一場洪災突然而來,鄭大人攜全家老小上堤抗洪,誓與江堤共存亡,江堤保住了,但身後的山峰之中,一條巨蟒走蛟,鄭大人為了救一莊戶人家的兒子,自己小兒子被巨蟒吞下。
林蘇已到城門邊,突然停下,吃驚地盯著計千靈。
計千靈輕輕點頭“是的,這就是他的事跡!縱然是這樣的事跡,在當年評選南江官場十賢的時候,他依然隻排名第八。”
“還有個官場十賢?”
“是的,這也是南江王推行的,他言,他轄內的官員,在朝是賢臣,在野是賢人,所以,每年都會評選當年官場十賢,需要說明的是,其後的三年間,這位知府鄭大人全都沒有入選,不是他不夠格,而是他太賢了,他堅決拒絕,他要將賢之官名讓給諸位同僚。”計千靈輕輕一笑“自從你當日使儘手段將我朝三皇子這條路上拉的時候,我就開始全麵搜集關於他的信息,這一搜集下來,我是真服了你了,我覺得你看人是真的準,他,或許真的值得下注。”
林蘇笑了“所以我們繞道南江府之後,你會真正轉變立場?”
“也許真的會!”計千靈眨巴眼睛“但是,我,隻代表我自己!”
三人踏入南江府。
入目是平整的街道,井然有序的商戶,街道上少了些集市的雜亂,多了幾許彆的地方難見難尋的文道氣息。
是的,哪怕是商戶間的討價還價,也極其斯文和氣。
前麵是一家酒樓,酒樓門前,四五個乞丐嗅著裡麵的香氣,不肯離去,酒樓裡的小二端來了一盤子黃黃的饅頭,送到幾名乞丐麵前,幾名乞丐感激涕零。
從乞丐身邊而入酒樓,裡麵的人也在評價……
這間義和樓還真是名不虛傳也,縱然對乞丐亦是如此之和善。
旁邊有人言這是王爺之教誨,王爺愛民如子,整個官場、整個南江府焉能壞王爺名聲?
旁邊人有一江湖人感慨本人行走江湖四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人間福地也,真正是夜不閉戶,真正是人間樂土。
一時之間,滿酒樓都是讚譽之聲。
讚南江王,讚官場,讚各種大賢大儒大德高僧……
“今夜,我們大概也可以輕鬆些。”計千靈道“南江地界,夜不閉戶,相對應的是,夜晚也不太可能出現惡性刺殺事件。”
“哦?連江湖仇殺至此也改道?”林蘇表示驚訝。
“有人言,這是王爺封地的特殊性,仙朝嫡係皇子封於此地,此地誰敢生亂,那就是跟仙朝過不去,試問天下仙宗,誰敢擔這惡名?當然也有人言,這是王爺品性之感召,縱然江湖草莽,遇到這直透人心的人性之光,也會稍微泛起幾許良善。”
三人喝著酒兒,聽著青樓裡傳來的曲調,意態悠閒。
豬兒提議“公子,你也吹一曲,把那個花魁壓下去!”
我靠!
林蘇目光投向她,有幾分凶狠的表情“在你眼裡,我就是拿來壓花魁的?”
“哦,我去鋪床!”豬兒不好意思地跑了,甩著胸前兩大團,跑去幫林蘇鋪床。
計千靈輕輕搖頭“我得另選一個丫頭了。”
“為啥?”
計千靈道“帶個丫頭在旁邊,鋪床居然是旁人優先,這傷害性雖不大,侮辱性實強!”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他們走遍了南江府。
眼中所見,儘是人道光輝。
耳中所聞,儘見人性良善。
酒樓是和氣的,商畈是講理的,民眾雖然衣不蔽體,但依然斯文得體,一切都是如此的讓人耳目一新,以至於計千靈都突發奇想,要不,咱們也在這裡買間房子,住下吧。
林蘇笑了“買間房子住下?師姐,你不覺得在你心中,跟我已經很親近了嗎?都發展到可以共同買房的程度了。”
“共同買房?想多了吧?”計千靈橫他一眼“莫要忘了,我也是身上揣著上千仙元的富家小姐,我自己買自己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豬兒在旁邊跳將出來,手高高舉起“公子,豬兒有錢,豬兒可以跟你一起買房。”
哐!
計千靈一巴掌抽在自己額頭,這丫頭,非換不可!
林蘇也是撫額“豬兒啊,你能不能適應下你自己的角色?你是我師姐的丫頭,從現在起,晚上你如果非得幫人鋪床才能睡得安穩的話,能不能先幫你師姐鋪?如果非得將這手裡三塊半晶元花出去,能不能去弄點青菜蘿卜什麼的,給我們做點清淡的飲食?”
豬兒有了點小挫敗感“公子,你不喜歡啃兔子了?”
“兔子也喜歡,但啃得多了,也有點膩了,我覺得我肚子裡,已經湊了幾十隻完整的兔子,在那裡跳啊跳……”
“嗯,我去買蘿卜,烤著吃!”豬兒跑了。
林蘇瞅著計千靈有點懵“她身為吃貨,就隻知道‘烤’這一種法門麼?”
“能有這一種法門不錯了!至少在她娘的基礎上大大地進了一步。”計千靈道“她娘吃肉食,是不烤的。”
“不烤?生啃麼?”林蘇睜大了眼睛。
“嗯,她修的是大自在之法,啥叫大自在?隨性而為,吃東西嘛,生吃熟吃一個樣,吃魔吃妖吃樹根吃人啥都一個樣……”
林蘇一幅牙酸的表情看她“我覺得你又在含沙射影警告我……”
“什麼叫警告?虧你是聰明絕頂的文道宗師,忠告與警告都分不清,其實也沒啥,不就是扒皮製燈籠嗎?燈籠不總是需要製作的?人不總是需要飄蕩的?你在她窗前飄,跟在江湖上飄有區彆嗎?”
林蘇大汗“師姐你真彆嚇我,我膽小,現在我一看到豬兒,我總覺得後背涼幽幽的,這真心不能形成條件反射,如果以後我再見到其他女人,也是這幅狀態,我懷疑我的功能會不正常……”
兩人漫步而去。
走了十裡地,豬兒追上來了,帶來了巨大的蘿卜,於是,他們三人在野外,烤著蘿卜吃,抱著大大的蘿卜啃著,林蘇突然覺得有那麼一種因果,兔子吃得多了,口味跟兔子在靠近,兔子喜歡吃蘿卜,現在他也突然覺得蘿卜挺好吃的,哪怕沒油沒鹽,還是烤的……
次日,轉過前麵的山咀,麵前是一派煙雨畫卷。
“這裡就是昊元宗了!”計千靈道。
“你家各位長老就此止步了?”林蘇目光投向左側的山崖。
“是!昊元宗的煙雨湖畔,所有不速之客都得止步。”
“走吧,那裡大概就是昊元迎賓的煙雨長亭!”林蘇腳步一動,跨越十裡長空,落在煙雨長亭之上,起步之時,身上著的是白衣,但落地之時,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仙朝五品監察使的官服。
一聲輕響,兩條人影落在他的兩側。
左側,計千靈,男人裝扮,身上穿的是文淵學士衣,一塊腰牌刻著龍紋,上麵兩個字文淵。
背麵從五品。
煙雨長廊之上,人不少。
有文有武,躬身麵對長亭儘頭,長亭儘頭兩名白衣弟子在那裡登記。
突然,兩名白衣弟子抬頭,盯著林蘇三人,唰地一聲,同時起身,分開麵前的人群來到林蘇麵前“這位大人,可是來自仙朝朝堂?”
旁邊的人目光齊聚,全都盯著林蘇和計千靈。
林蘇微笑“本使五品監察使林蘇,奉旨巡視各大仙宗,貴宗宗主可在?”
“在!”弟子道“小人這就通知,請大人稍候!”
一道流光從他手中發出,射向昊元宗最深處……
很快,亭外的流光無儘,一條精致的小船從煙雨之中馳出,船未靠岸,船上一名儒雅公子深深鞠躬“昊元聖子鄭元鶴參見監察使大人!”
“聖子有禮!”林蘇微微鞠躬。
“大人請!”
林蘇和計千靈二人踏入小船,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沒入煙波深處。
昊元宗的神秘麵紗也在這一趟行程中,慢慢掀開。
湖水,清幽無限。
湖底,彆有洞天。
湖畔,紅磚綠瓦,亭台樓閣儘顯風雅,門樓之上巨大的三個字,還有皇家題印。
“昊元宗此三字,乃是仙皇陛下禦筆親題。”昊元聖子鄭元鶴給他們作介紹。
隻需要這一句話,就彰顯出昊元宗的與眾不同。
他們是仙宗之中,極少見的、跟皇室關係密切的宗門。
“家父在江堤相侯,林大人,就在那邊!”鄭元鶴指向長堤的另一側。
林蘇的目光透過湖中無處不在的輕霧,牢牢鎖定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