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是他的弟子劍魔。
劍魔慢慢抬頭：“師尊，弟子欲去尋他。”
“有把握麼？”劍三淡淡道。
“有！”
“八月中秋，他會在西河鵲橋會上，當著全天下俊傑的麵，正你劍道威名！”劍三道：“你可知此是為何？”
“劍者之心，可挫其鋒，不可失其峰，挫鋒更鋒，失峰則無鋒。”
一番話如果以對話的方式說出來，大概一頭霧水，因為這很繞。
但是，這兩個同音字，意思截然不同。
一個是“鋒”，鋒芒之意。
一個是“峰”，山峰之意。
所謂劍者，不害怕失敗，他們視失敗為磨刀石，是銼刀！
你越是銼，劍，越是鋒利。
但是，不能“失峰”，失峰何意？失卻爭勝之心！
你沒有了爭勝之心，你的劍再鋒利，也隻是死劍。
劍魔幾個月前敗於林蘇之手，但他並沒有一蹶不振，他的劍更加鋒利。
他要在全天下人麵前，以劍道擊敗林蘇，重構劍宗聲威！
讓全天下人知道，有劍三的劍宗，才是天下劍修的聖地。
仙都禦書房，則是另一幅景致。
天泣血雨飄灑天下，仙皇陛下與謝東在靈香嫋嫋之間，對坐而品茶，心頭波瀾蕩成了春江水。
“謝卿，有何感悟？”仙皇的聲音很輕。
“天窗，其實並非關不上！”謝東回答道。
“是啊，長期以來，朕以天窗為憂，而窗外行者，以天窗為傲，林卿一記重擊，該當讓那些天窗行者醒一醒也。”
“世事千秋，很多認知漸漸固化，但是，隻要狠下心來掀開窗簾，也總能看到一些往日忽視的、或者不願意去多思考的真相。”謝東道：“陛下，老臣有個建議。”
“你說！”
“待林蘇回京，陛下不妨將他納入天窗計劃操盤人體係中來，老臣感覺，天窗計劃，他是極合適的人選。”
“哈哈……”仙皇陛下哈哈大笑：“朕的無冕紫衣王、有冕白衣侯要正式聯手了？”
謝東站起：“同為陛下旗下，原本就在一條戰船。”
仙皇笑聲停下了，臉上的笑容慢慢消散，長長一聲歎息：“謝卿，朕登基二十四載，自詡也是愛才納賢之君，然而時至今日，每每感歎，滿朝大臣，真正能為朕分憂者，似乎也隻有你與他！”
……
八月十四，林蘇從閉關狀態醒來。
留下一具元神分身在時空長河之側進入頓悟，另一具分身執掌本體，回到了獨幽峰。
獨幽峰，此刻已是聖女峰。
聖女峰上，一女坐於亭中。
此女，眉若遠山，眼若秋波，眉目一轉，風情無限，素手輕抬，萬古驚豔。
林蘇接過她的茶杯，目光卻也始終未離她的雙目。
這是一張無比美麗的麵孔，確切地說，是陌生的美麗，氣機，亦是陌生。
但是，這雙眼眸之中，還藏著他熟悉的一縷風情。
“我有點猶豫。”
美女輕輕一笑：“猶豫什麼？”
“你真是我家真兒寶貝嗎？”
“你可以叫我鴻兒……寶貝。”美女嫣然一笑，眼角泛起一縷調皮。
“昔日仙朝第一才女向驚鴻是嗎？”
“昔日第一才女，這個稱呼我是真不敢了，遇到你啊，什麼才子才女的都是調戲……”
“你這氣機也已完全改變！”林蘇感歎道：“這就是輪回索真正的妙用，是嗎？”
“是！輪回索，串起過往輪回，我可以隨意變換九種身份，每一種都是氣機完全不同！”向驚鴻道。
林蘇深深歎服。
他終於知道為何“輪回索”如此重要。
輪回索，串起輪回道所有的鏈條。
也拾起了輪回道上所有的身份。
她可以有九重身份，而且每一重都無比的真實。
因為那原本就是她。
相對應的，她也有九世積累的手段，每一種都無比的正宗，因為她原本就正宗。
一人一世，一般人隻有一個身份，而她，偏偏就有九種。
這就是輪回索的通天徹地！
“相公，我給你跳一曲舞吧……”
“跳舞？驚鴻舞麼？”林蘇眼睛睜大了。
“是的！”向驚鴻一雙妙目盯著他：“怎麼？不想看？”
“瞧你說的，我怎麼可能不想看，隻是……隻是你曾經有言在先，你的驚鴻舞是殺人技，你真的確定要在我麵前跳？”
“就是！誰讓你個害人精那麼壞，有的時候我真想弄死你……”向驚鴻一步踏出！
這一步，玄妙無窮，這一步，她似乎踏出了獨幽峰。
在無心海上，她跳不了驚鴻舞，因為那個時候她沒有入聖，未入聖前，她的輪回法則拖不動她的驚鴻舞，而今日，可以了。
驚鴻一舞……
腳步似乎穿越整個輪回道……
帶起的風聲，似乎改變了輪回道……
他們腳下，沒有了獨幽峰，沒有了輪回宗……
她似乎一步重新踏回了海寧江灘，踏回了曾經的家園，踏到了海寧西院，踏到了南海之上，踏到了北國大隅的京城幽都……
林蘇怔怔地看著。
他真正明白了向驚鴻為他跳舞的本意。
驚鴻舞，飽含輪回真意，其實是一門極其神秘的步法。
這步法，與他的大衍一步異曲同工。
也是可以相互借鑒。
他的元神在內空間，也演繹起了大衍一步。
他的身形一起，也跟上了她的舞步。
終於在某一刻，向驚鴻一步踏上奈何橋，而他，也一步踏上奈何橋，兩人站在一條虛無之橋上，同時伸手。
指尖相觸，彼此關於自己神奇的步法，就此相融，傳入對方的靈台。
遙遠的西峰，向西來和九輪夫人麵麵相覷：“驚鴻舞、大衍一步相融，似乎還真的打開了一扇神奇的大門。”
“夫君隻看到功法本身？”九輪夫人輕輕一笑。
“你呢，看到了什麼？”
“驚鴻舞，最強悍之處就在於保命！”九輪夫人道：“女兒要入輪回禁域了，她希望出來之時，她的夫君還能出現在她麵前。所以，她在入禁域之前，將自己的步法傳給他，給他增添幾許保命機會。”
奈何橋虛影慢慢消散。
兩人重新出現在獨幽峰。
嗡的一聲輕響，夜熒燈點亮。
西峰向西來和九輪夫人眼睛都有點迷……
夜熒燈，原本是她傳給女兒，讓女兒保留自己秘密，避免被宗門其他人識破的絕代法寶，但現在，唯一的用途，似乎是她跟她相公辦不成名堂事的門簾。
這讓做母親的，情何以堪？
夜熒燈下，向驚鴻臉蛋慢慢抬起：“相公，我知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不能跟你同行。”
“沒關係，你入輪回禁域，亦是必須！”
“答應我，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我不想再入輪回道，在陌生的茫茫人海中，尋找那條熟悉的背影。”向驚鴻眼眶濕了。
“你還不知道我？從來都隻有我讓彆人焦頭爛額，哪有人能夠真的殺得了我？”
“今夜，我們玩九回！我將我九世輪回中的氣機逐一提起，你全都嘗試一遍……”
我靠！
一夜變換九種角色？
你這是玩角色扮演麼？
林蘇心潮澎湃。
一夜時間，九場澎湃。
一座峰上，演繹無儘的風情。
輪回索上，串起了九個角色。
妖女、魔女、仙子、才女、聖女……
氣機各異，姿勢各異……
直到天明，昔日的仙朝第一才女，冰清玉潔的向驚鴻，躺在他的懷裡，演繹了她上一世未曾演繹的全新篇章。
直到如今，林蘇算是汙了她全部的輪回道。
是的，不管是哪一世的她，都被他汙了一遍。
他就此貫穿了她的輪回道！
這或許是她內心的期待。
這或許也帶著點另類的心思。
什麼心思？
未來的江湖之上，她出關之後，會換一種身份行走天下。
彆人不會知道那個新角色是何許人也。
而他，卻是知道的！
因為她的九種氣機，他逐一嘗過，不管她以何種身份出現，他都會知道。
這，是情侶間的一種坦誠。
這，更是麵對未來布下的一局。
這，從來不是單純的床席之趣。
人啊，到了他們這種境界，是需要脫離低級趣味的……
哪怕說破天也是低級趣味的事，也是有“道”的！
秋風起，桂花香。
林蘇與向驚鴻緊緊一抱，深深一吻，踏空而起。
這一步，融合了大衍一步，也融合了驚鴻舞的輪回精髓，真正已達到大衍一步的高境：上穿蒼穹，下達九幽，諸天萬道，一步穿之。
出輪回宗，除了向西來和九輪夫人之外，沒有人能覺察。
橫穿萬裡開外，無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