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雲動,作龍形。
仙皇紀昌眼睛慢慢睜開,盯著天邊,那就是他派出去的特使,回京了。
特使踏空而過,落在宮門之外,還沒等他開口,紀昌先開口:“速速回報!”
特使入殿,跪倒:“稟陛下!周王拒絕了陛下的提議……”
拒絕?
滿殿同時大驚!
仙皇原本還在揣摩著,南北朝分立,他向祖宗如何交待,向百姓如何交待,突然聽到這則消息,懵了。
他作出如此程度的讓步,周王竟然拒了?
“此逆子如何說?”紀昌沉聲道。
特使戰戰兢兢:“陛下,周王言,東域仙朝,紀氏江山,一分為二紀氏先祖決不願意看到,是故,請……請……”
“直言!”紀昌冷冷道。
特使道:“周王欲請陛下……退位禪讓!”
“逆子!”紀昌拍案而起!
滿殿大臣儘皆跪地。
大殿之中,宛若狂風過境,所有人內心顫抖,如風中之殘花。
仙皇願意與他談,開出了兩朝分立的籌碼,這對於仙皇而言,已是極限,然而,他的極限卻並非周王紀約的極限,周王紀約,要的並不僅僅是嫩江以北,他要的是,整個東域仙朝。
這……
一時之間,滿殿之臣,同罵紀約。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陛下,老臣有一言,還望陛下一聞!”
嘈雜聲完全停止,仙皇目光慢慢抬起,盯著左側隊列中的一人,大司空蔡倫。
“大司空,請講!”仙皇緩緩道。
蔡倫出列,虛空三拜,拜天拜地拜列位先祖……
這是仙朝大禮。
但凡以此禮示人,就表明他要說的話,是基於天地正途之大道之言。
仙皇也緩緩站起。
蔡倫第四拜,拜的是仙皇:“陛下,老臣今日所奏之言,罪大惡極,但卻是出自肺腑,陛下若是怪罪,請誅老臣一人,還望赦免老臣全家。”
仙皇瞳孔微微收縮:“大司空,是要寡人答應這逆子之求,是否?”
“是!”
全場鴉雀無聲。
“何種道理,說來一聽!”仙皇冷冷道。
大司空道:“陛下與周王紀約,本是骨肉相連,陛下的千秋偉業,傳與親子,亦是仙朝正統,此時傳位於他,東域仙朝避免一場戰亂,千億子民得以保全,陛下可為太上皇,親情得以延續,周王紀約承以大統,得異族之擁戴,得東域千億子民之擁戴,豈非空前盛況?是故,老臣以為:陛下不妨應下,以全仙朝千億子民之望,以全曆代先皇之遺願也。”
他跪地而叩首,蒼白的額頭,血跡隱隱。
仙皇立於皇座之旁,胸口輕輕起伏。
滿殿大臣鴉雀無聲,但是,眼神在悄悄交流。
這位大司空,三朝元老。
他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賢臣。
何謂賢臣?
站位仙朝,站位百姓,而不顧自身安危。
這個時候站將出來,將這層最忌諱的窗戶紙直接捅破,帶著幾許悲壯,卻也有幾許說服力。
所謂皇位,父傳於子,天經地義也。
這時候傳,跟仙皇百年之後再傳,有何本質區彆?
全都是你紀氏江山。
這時候傳,好處多多,大戰直接就沒了,無非是提前將皇位傳給兒子,你這做父親的從此當一個太上皇,不好嗎?
一時之間,滿殿大臣都有幾分心動。
他們真的並不太在乎誰當這個皇帝,用和平的方式解決皇位爭端,他們還可以繼續為官,還彆說,這似乎是當前最好的解決方案。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糊塗!”
聲音清冷,響徹大殿。
眾官霍然抬頭,就看到一條人影穿過大殿,來到仙皇麵前。
此人,帝師南宮名仁!
南宮名仁一步到了大司空麵前,冷冷地盯著他:“逼陛下退位,讓周王登基,看似是正常的皇位更迭,但各位可看到其本質?”
大司空緩緩抬頭:“何種本質?”
南宮名仁道:“本質就是:周王紀約,乃是紫氣文朝以及三十四異族手中的提線木偶!陛下一旦禪位,繼位的看似周王紀約,看似東域仙朝依然還是紀氏江山,其實,等同於將東域仙朝和盤托出,送上紫氣文朝的餐桌!”
眾人心頭一凜。
這話……
“正是如此!”又一人飄然而來,卻是謝東。
謝東麵向仙皇微微一鞠躬:“老臣讚同帝師之言,周王紀約何德何能掀起如此驚濤駭浪?他隻不過是紫氣文朝、西河異族手中的一塊招牌而已,禪位之策,看似合理,其實卻是將東域仙朝拱手送給敵人!大司空往日為人老臣也是知道的,獻計此策,該當並非包藏禍心,隻是未能看破時局,一時糊塗所致。”
南宮名仁,謝東,這都是陛下的近臣。
南宮擅謀,謝東擅斷,他們是東域仙朝壓艙之石。
此刻,二人聯袂而至,同時否決大司空的提議。
眾臣心頭大浪翻滾,如果隻是單純的為反而反,他們或許還會朝陛下立場上想一想,覺得這有可能是陛下在授意兩位近臣出來,代陛下否決。
但是,他們所擺的理由,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周王紀約,隻不過是一個往日都不曾出過仙都的皇子,有多大能量一統東域仙朝?
他能有今日之勢,是借了紫氣文朝和西河異族的勢,甚至還借了無間門(不死軍團)的勢。
如果隻是一個皇子繼位為君的事,大司空這套說辭說得過去。
但是,結合當前形勢,兩位近臣的說法才更加符合現實。
周王紀約隻是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
隻要將皇位讓給他,就等於將東域仙朝全盤讓給紫氣文朝。
傳位皇子沒什麼大的障礙。
但這皇子本身隻是個傀儡,還能沒障礙嗎?
大司空蒼白的頭發似乎瞬間更加淩亂……
還真的如謝東所言,大司空真不是包藏禍心的那種人,他就是天真了些,對於聖賢之言,對於儒道研究得多了些,對於時局了解得少了些,隻知道兵凶戰危,能夠不打仗是最好的,所以,他以自己的判斷,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甚至冒著被陛下砍頭的風險,提出了這一條他自認為對東域仙朝最有利的解決方案。
此刻聽南宮名仁和謝東一說,他後背也出了一層毛毛汗……
宰相郭洪眉頭緊鎖:“南宮帝師,謝大學士之言誠然有理,但……但形勢已是如此,戰事難持勝算,嫩江天險也難以支撐,一旦嫩江天險突破,敵軍大軍傾巢而出,仙都將成洪洋之中的一座孤島,隻怕護京大陣,也難以阻敵……”
“正是!”兵部尚書補充:“嫩江天險近段時日已經遭遇三次危機,大陣根基有損,隻要敵人再次全盤壓上,大陣必毀無疑,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我等想跟敵人談,都沒有機會。”
南宮名仁臉色也變了:“大陣還能支撐多久?”
“有可能今夜,有可能明日,最長不會超過半個月!”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仙皇坐在龍椅之上,手指輕輕顫抖……
這世上有一種困局,就叫你識破了所有的底牌,但依然無力回天,眼前就是這般。
他看透了自家兒子乃是對方棋子。
他不可能禪讓於兒子。
但是,戰事卻是沒有任何回旋餘地的……
“陛下,有一條消息剛剛傳來!”謝東的聲音響起……
全殿突然安靜。
這個時候,任何一件突發消息,都會打在眾人最敏感的神經末梢。
“何事?”仙皇睜開眼睛。
“林蘇出現於西域靈朝!”
短短九個字,仙皇全身大震:“他……他未死?”
在他的認知中,林蘇已經死了。
為何?
林蘇身中天淚之咒,諸天無解。
唯有每年一顆天道靈珠可續命,而且必須是他這枚皇印吐出的天道靈珠才行。
他給了林蘇第一顆,林蘇的壽命可以延續到前年臘月十一。
他其實也在等待林蘇在這個要命的時間點,來到他的麵前。
可是林蘇沒有來。
他錯過臘月十一子夜的那個時間點,他就喪失了生機。
其後的一年多,林蘇再無消息。
他也就真正認定,林蘇已死。
但今日,謝東竟然告訴他,林蘇未死!而且他還出現了……
“老臣也曾懷疑過,西域靈朝出現的那個林蘇,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在繁花城吹了一支妙曲,寫了一首新詞,均是天道青波。”謝東道:“於是老臣就全麵調查,知道了道宗剛剛發生的一件大事!”
“何種大事?”南宮名仁也全身震動。
謝東道:“三日前,林蘇出了時空神殿封天路,與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一人,時空神殿特使無!無揮手之間,斬了道宗十七長老,時空長河滑過道海,所到之處,道海生靈儘皆湮滅,出道宗,道宗一座山頭數千弟子灰飛煙滅,道宗宗主周天河就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根本不敢阻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