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宮。永寧殿。
赫連效衣衫不整地坐在床頭，長發如墨，褻衣半敞，白皙的膚色讓人想入非非。他的麵頰上仍帶著潮紅，微微上翹的鳳眼狹長邪魅，他的下巴尖尖，淌下一滴熱汗。
赫連效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嘴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而他的笑意並不曾到達眼底。赫連效的眼睛顏色偏棕，很像一隻狐狸。當他皮笑肉不笑的時候，俊美的外表下早已戾氣橫生。
地上跪著一個同樣衣衫淩亂的宮女，此刻她渾身發抖，頭埋在地上，眼淚不住地流下來。她甚至不敢開口求情，隻能死死咬住下巴，唇角被咬破一個洞，鐵鏽味的血水滲入舌尖。
赫連效勾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裡卻是充滿嫌惡和寒意。
“誰指使你的？嗯？”赫連效語氣聽上去很和善，讓人感覺像是沐浴在春風裡。他的嘴角笑意越來越深，渾身的殺氣也越來越重。
“回……回殿下，沒人指使……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宮女哭得一塌糊塗，她的腔調被哭聲帶偏。
她不停地磕頭，不停地磕頭，額頭脆生生地撞擊堅硬的石板，啪啪作響，沒多久額頭上的皮膚血肉模糊，兩行鮮血順著麵頰流到領口，豔紅色的血跡格外惹眼。
赫連效收回笑容，嘴角下壓，薄唇隱忍克製著他的怒意。他臉色陰冷，嗓音變得渾厚“那你的意思是，自己想爬上我的床？啊？抬頭。”
赫連效冷笑一聲，緊鎖眉頭，他上下打量宮女，磕破的腦袋並不討喜，這樣平庸的臉，毫無美色可言。
赫連效修長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又問“再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來的？嗯？說出來，本皇子還能讓你死得痛快點。”
宮女麵色嚇得慘白，她的牙齒在打架，心如死灰。突然她的眼神一變，好似看淡了生死，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並不是因為恐懼。她在笑。
從低聲地笑到放懷大笑，宮女愈發癲狂。
赫連效沒了耐性，衝外麵喊了一句“來人！”他嫌棄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隻蒼蠅，眸裡閃過殺意。
永寧殿是日處死了二十名宮人。
“公子，永寧坊就在前麵了。附近有我們的人，若是遇到意外，往黑色廊簷的樓房跑。”青霜的聲音似是一陣風，她是用內力傳話的，馬車速度不快，呼嘯而過的寒風席卷著淺淺的酒香。
永寧坊是醉生夢死之地，是酒池肉林之所。驕奢侈靡的上京劃分為兩塊地界，內城繁華如夢，外城百態蒼涼。
滿街的酒香氣想必是富人們找的樂子。將酒樓的池子裡的水抽乾，用上等的葡萄美酒灌滿，酒樓就如同被血河環繞一般。
這在上京的富人圈裡十分流行，瓊漿玉液費千金，美人在懷酒入腸。
葉傾冉盤著腿，現下的身體依舊不太舒服。她雙手托住下巴，昏昏沉沉。
怪不得老話說“病來如山倒。”
不由得想起了師父。以前他總是在身邊念叨，又是讓她好好吃飯，又是讓她多穿點衣服。
人總是生病時想起身體康健時的好，也隻會在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葉傾冉下車時，正巧碰到求凰閣門口有人在滋事，往常她對看熱鬨還是很感興趣的，隻不過今日她提不起興致。正要轉身時，卻聽見為首的一個男人大聲喧嘩著。
“你們管事的出來！我家姑娘現在連性命都沒了，他就這樣不管不顧了？我姑娘生來開朗，怎會想不開？你們管事的人呢？快讓他出來！他就是個殺人犯！”
門口的護衛圍成一圈，將男人踢倒在地，眾人你一腳我一腳，往死裡踹。
男人吃痛抱著頭痛哭，大叫“奚玨！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葉傾冉眉頭一挑，她側過身子看了一眼眾人腳下的男人，大概三十五六，身著布衣，被踹得蜷成一個刺蝟。
奚玨還真是作惡多端啊。
葉傾冉隻停留了一小會兒，她沒有理由去幫一個陌路人，更何況，被牽扯之人她躲都來不及。
隻可惜，男人太過愚蠢，這裡是奚玨的地盤，豪強權貴眼中，普通人命如草芥，窮人家的小女子不過是水中浮萍。
來這找事，隻能挨頓毒打。
葉傾冉給了青霜一個眼神，意思是幫忙照看一下，如果要出人命了，青霜可適當阻止，否則她不需要管。
青霜今日隻換了一身馬夫行頭，進入求凰閣這種地方太顯眼，因此葉傾冉一個人。她化了妝，又扮成男子，葉傾冉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被人認出。
她指的是被奚玨認出來。
身後男人的慘叫聲逐漸變弱，亭台水榭內不少客人正把酒言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享受的笑意，遠處的毆打之事在他們眼裡仿佛不曾出現。
“這位公子真麵生啊，頭回來嗎？”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響起。
葉傾冉抬眼看過去，女子嬌豔的笑容堆在臉上，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就像一朵潔白的水仙。
“是……我……本公子初來乍到，聽聞永寧坊的求凰閣是上京最好的酒樓，這才前來一探究竟。”葉傾冉聲音是清亮的少年音，她的麵容清雅，難分雌雄。
聽雪笑了笑，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她整個人是淡雅的氣質，與燈紅酒綠的樓宇格格不入。
“如此，請允許聽雪為公子引見一下我們求凰閣了。還望公子見諒，聽雪見識比較少。”
葉傾冉在腦海中尋找到一個記憶，奚玨提起過她。
聽雪的箜篌與律笛。
原來是求凰閣的頭牌，怪不得這般脫俗美麗。
葉傾冉點了點頭，微笑道“煩請姑娘替我挑一個靜謐些的房間，在下向來喜清靜。”
聽雪溫柔一笑，聲音柔柔的，聽得人心癢癢“不客氣的公子，聽雪這就給您安排。請隨我來。”
葉傾冉眼神微微失焦，她頭一回與流連秦樓楚館的男人們感同身受，這樣溫柔體貼的女子她也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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