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發現的?”阿滿收回手,雙眼並不看他,她將手攥成拳頭,越過赫連赦坐在床榻。
橘黃的燭火燃儘,細微的熄滅響動滋啦一聲,阿滿明眸一瞬,無意間看到赫連赦垂眼落寞的眼神。
屋內暗了下去。
兩人對峙,他的身影就像無儘的深淵暗湧包裹著她,阿滿道“我——”
赫連赦突然走向她,漆黑一團的房間內隻剩餘彼此的呼吸。他站在距離阿滿一步之遙的榻前,半天也沒動作,明明所有一切都隱沒於黑暗,阿滿卻能感受到來自赫連赦的那道灼熱視線。
良久,他口吻低沉道“你從一早便來了,你知道我被挾入北狄,易容成一個啞巴,你可真會演戲啊。”
“委身裝作宮女隻是為了陪在我身邊?無論是質館還是萬春宮,晨起梳洗夜裡沐浴,端茶送水漿洗衣服你可是一樣沒落。”
赫連赦像是恨極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往外蹦,他沉重地喘息著,語氣陰惻惻的“好玩嗎?你分明知道我想見你,分明知道我心中所想,分明對我也有情意,可是為什麼……耍我耍的團團轉是不是特彆有意思?”
他說到最後像是沒了力氣,自嘲地笑了笑。阿滿看不清他的臉,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呃……我隻是想離你近點。”她像是被抓到錯處的孩子,主動拉起赫連赦,解釋道,“聽聞皇宮裡的幾位皇子跋扈自恣手段殘忍,我有些擔心你。”
她扯了扯赫連赦的衣角,用力將他拉到床沿,旁邊的人就像尊佛像似的一動不動,阿滿柔聲細語道“這麼生氣?我這不是來負荊請罪了?”
“要是我沒猜到呢?”
耳邊響起沒有溫度的聲音。
阿滿歎息道“那麼你是如何猜到的?我仔細想了想,應該沒露出什麼破綻來。”
身旁的人坐下,床榻明顯一沉。赫連赦寬厚的臂膀有意無意地蹭到了阿滿,他把頭轉過來,白皙的膚色在暗黑之中尤為惹眼,似乎泛著光澤。
他冷哼道“確實很用心,你這兩年長高了一些,身形也圓潤了不少。”
赫連赦意有所指,阿滿低了一下頭,頓感羞澀。她正欲起身,腰上有一道力死死環著她,將她整個人帶倒。
阿滿被赫連赦禁錮在懷裡,一而再再而三,她倒是寵辱不驚了。
“怕被我認出聲音就裝啞巴?怕被我認出夜裡闖進我房間的人和白日裡伺候的宮人是同一個,每一回來都束胸?”
阿滿的手還因燙傷並無力氣,隻得倚靠在他懷裡,她的手被人抓走不停地用手指摩挲。
赫連赦梗了一下,語氣裡透著無奈“做粗活手上都長凍瘡了,還有繭子。”
阿滿毫不在意道“凍瘡是因為碰水,繭子是因為殺人。”
她窮追不舍地問“你還是沒有告訴我怎麼猜到的,我做什麼了被你發覺?”
空氣凝結了一小會兒,赫連赦周遭的氣息完全冷了下來。
阿滿眨了眨眼,暗道不妙。她還沒來得及掙脫開,赫連赦一把將她推倒,翻身之間他坐在阿滿腰上,他雙手撐在她的腦袋兩側,身體虛浮著貼近她。赫連赦薄唇勾起一抹危險的笑,暗光打在他深邃的眉骨,勾勒出分明的輪廓。
他乾笑兩聲,右手拂過阿滿的臉龐,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為什麼狄鏡煬身上會有澤蘭香?”
沉默了半晌赫連赦收起假笑,語氣淡淡地說“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你會易容,或許會出現在我身邊。可距離我們上一次相見隔了好久,我沒能認出你來是我的錯。葉傾冉,你和我說說看,那一回跳進太液池是為了什麼?”
阿滿愣愣地看著身上的人,她低聲道“我以為你死了。下去撈一下你的屍骨。”
門外傳來詭異的笑聲,似乎又是那個發瘋的妃子,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邊唱邊跳在萬春宮裡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