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女兒照例每周五的晚上同她老爸通電話，女兒的問候是製度性的。每周五的八點半，胡思亂想剛上床，手機必定會定時響起。
女兒的例行問候，使他感到有些慰藉，又覺得背了不大不小的包袱。
每周五晚上接電話他感到是包袱，定了時間就成了包袱，接了不是，不接也不是，因為實際內容並沒有好大意思。
每逢電話鈴聲一響起，莉莉都催他接電話。莉莉也知道這是菊的問候電話。莉莉說，人家女兒還惦記著爸，關係自然是好的嘛。
胡思亂想也曉得這是女兒的關心，但他覺得，不能隨時嗎？非得周五晚上嗎？想在微信說點什麼，隨時都可以的嘛。非要打這個公式化的電話，搞得人心裡頭彆彆扭扭的。
所以，胡思亂想怕菊的電話，他不想聽她沒有多少溫柔語氣的電話。有時慢接了那麼十幾秒鐘，電話那頭還有幾句訓斥和抱怨的語氣。
硬邦邦的，他不喜歡這種硬邦邦的口氣。他隻喜歡莉莉對他的溫柔。菊女兒當不了莉莉。
人們都知道，不打擾就是最好的尊重。也怪，周五晚上的電話鈴聲，手機一響，反倒使想起了今天是星期五，自己女兒的例行公事的電話問候，難道人家做錯了嗎？
真正的好心必須顧忌效果，他要的是什麼效果呢？有時自己都是迷糊的。
每當他一聽到這個電話鈴聲，他腦殼就發痛。他太不想接這個電話了。那邊是例行公事的問候，人家以為他會滿心歡喜。
胡思亂想搞不明白的是，為啥女兒非得要周五晚上打電話，平時找不到話說嗎？其它時間就不宜或不便展開問候和關心嗎？菊是刻意的，她改不了了。
可菊女兒認為是時宜的就是時宜的。她要刻意將每周五的八點半給她爸打電話形成製度形式。她要老爸記住這個特殊時刻，她要將每周五晚上八點半這個時間變成老爸的條件反射。
晚上八點半電話一響，要他認定，肯定是菊女兒來電，這個電話，迫使他非接不可。
可胡思亂想真的感到膩了。一聽到這個電話鈴聲，他就煩躁，他不去接，等電話一個勁地響，他有時安了心的不接電話，他生她的氣，真正他的愁煩她解決不了，淨做些表麵文章，她的電話鈴聲使他損失萬千個細胞，人一煩躁難道不損失細胞嗎？
接了電話，說什麼來著？沒有說的。胡思亂想想說的，他不好說的，也不敢說的。大多是天氣變化，注意冷暖之類。胡思亂想記得，除了關心冷暖，女兒沒有過筋過脈要使老父親釋懷的暖心的話語。
她知道她老爸的內心世界嗎？她不知道，也用不著她知道。所以，胡思亂想始終生活在他女兒做的表麵文章的層麵上，這難道不可悲嗎？
每周五晚上的電話，枯燥得不能再枯燥了，莉莉在旁聽見都暗自好笑，這兩爺子。
胡思亂想一接電話，他的語氣還得裝得非常激動非常想接女兒的電話，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
胡思亂想那聲調溫存，情緒感動，有點討好賣乖的味兒。莉莉覺得老頭子太會演戲了。裝什麼裝？
胡思亂想覺得，你不裝，人家那頭會不高興的。人家就想聽到自己老爸感動於懷，語氣和藹，心緒滿懷高興。有這樣的好女兒，因為女兒的問候是有意義的，菊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菊女兒所要的這種效果胡思亂想是不喜歡的。胡思亂想要的效果是實實在在的，是符合自己心意的那種效果。
就在去年年底，天氣冷了，莉莉要出去打三個月的工，胡思亂想心想這正值寒冬臘月，這三個月要話說，自己一個人怎麼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想來想去，胡思亂想就找女兒商量，它用微信將自己的心緒想女兒表達了一番，他寫道
女兒，自12月底自己突發疾病，引起了我的深思，我已經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身邊離不得人了。歲月不饒人也由不得自己。特彆是我一個人回到成都的家，我雖然不畏懼死亡，但的確感到孤獨並且無人監護，如果突然發病，那等待我的就隻有死亡。
另外，我即使在溫江莉莉家呆著，也是一個人，一個人住著，危險性也存在。
成都的那個公租房，這個房子最多成為我的退路，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一個棲身的所在。
然而，隨著年邁的增加，溫江和成都之間，我逐漸感到往返於兩處之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如要回成都，就是交個房租物管費和水電氣之類，這必須有人去辦理。
而且，這個房子逢雙月要檢查，照相，確定有沒有住人。若違反國家規定，國家則要求住戶退房。如果我回不了又住不了，這600元的費用純屬浪費，白給了。
我想退房，我將有用的東西，比如床和衣櫃，冰箱和洗衣機，空調等必須搬走的東西搬走的東西搬到你那裡去。
一個月裡頭，我如果精神好，回一趟城，能在你那裡住個兩三晚上，其餘的時間回溫江，這600元的費用也省了，給你也可以。
我這是合理化建議，如你能接納，則了卻了我的一塊心病。我感謝你的接納，我肯定不會給你造成負擔。你也彆怕我會粘上你。
我不會就此賴上你，我也有自尊。彆人不願意的事我怎麼會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在彆人的身上，你放心好了，女兒！
大冬天這幾個月，你爸我在熬。我也會堅強地活著，等到莉莉打工回來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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