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澤的聲音不溫不火,但這樣的他才更加恐怖。
臣不煥伏跪在地,不敢再忽視這位笑麵狐狸,全身肌肉都繃得很緊,跪在冰涼的地麵上不敢動彈。
像暮澤這種人,真正生氣時不會暴跳如雷,反而會變得極致冷靜。
要麼布局算計,要麼提劍砍人。
破口大罵?
他才不會跟敵人浪費口水。
“臣無旨意私見朝臣,請陛下責罰!”
舍青的想法是對的,而暮澤也確實對她們動過殺心。
若非蘇憶桃的諄諄教誨,暮澤或許真的會被困在龍椅上。
在權勢中迷失自我,泯滅人性。
暮澤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手指有節奏地叩響桌麵。
他是真的沒有生氣,但心神不寧的臣不煥顯然是誤會了。
請罪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暮澤忽然蹲在臣不煥身側,將他的左手從地上拽起來,就算擦上膏藥,那道紅梗也沒消腫。
就在臣不煥緊張之時,暮澤卻噗嗤一笑,原來板正的丞相大人也有今天。
他有些幸災樂禍,這才沒忍住笑出了聲。伸手將臣不煥給扶起來,讓他坐在軟墊上。
“朕沒怪你,坐下談吧。”
臣不煥高大的形象頃刻間坍塌,他縮回手掌,臉紅的跟蘋果似的。
“陛下?”
暮澤眉梢輕挑,很是戲謔地說“終於不是朕一個人被妻主打手板了,嘉安伯下手可真不留情麵。”
臣不煥此來請罪是指之前的事情,但暮澤卻不提起,反而拉起他話起家常。
“……陛下,臣!”
暮澤抬手打斷他的話,“舍先生見證過朝代更替,人性冷暖,知道人心之惡。皇權冰冷,確實容易讓人失去自我。”
“她的謀略或許不輸你我,但妻主卻隻讓她教我認字念詩。先生可知為何?”
麵對暮澤忽然拋出來的問題,臣不煥先是一怔,隨後卻答不上來。
暮澤沒有逼他回答,而是自顧自說出答案。
“舍先生心思太深了,她的冷漠無情也是刻在骨子裡的。”
“先生與她不同,心懷野心,謀而後定,卻又不失少年血性,還有一顆悲憫天下的心。”
聽到他那句野心時,臣不煥再次被嚇住,完全摸不清他的路數。
一盞清茶被暮澤推到臣不煥身前。
“妻主讓我跟你學的,不僅是兵法策論,更是先生寵辱不驚的心性。”
寵辱不驚,恪守本心。
這便是臣不煥的超然之處,即使是現今,也不曾改變。
臣不煥忽然輕輕一笑,不再緊張,終究是他們這些人低估了暮澤的境界。
“陛下的心性,是臣不能及。”
他頷首示敬,兩人之間的隔閡似乎在此刻消失,回到了從前。
暮澤笑著敲著桌麵,“先生,喝茶。”
“謝陛下。”
臣不煥道謝一句,便輕輕執起茶盞,貼在唇邊小飲半口。
“儲君之位,陛下是怎麼想的?”
暮澤懶懶地靠在後麵的牆壁,用手指撓著長發,“我與妻主想爭一爭登仙路,暫時不打算要孩子。燕國的儲君,隻能從世家過繼。”
若論這世間誰還有資格闖登仙路,也就隻有暮澤。
他年僅二十就踏入九品,可謂千百年來的習武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