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黃昏。
唐家軍死戰不退,浴血拚殺斬了秦軍十四萬人。
蘇憶桃麵色平靜地打開一隻小瓷瓶,倒出裡麵的僅剩的黑色丹藥,她用拇指和食指拿起色澤純正、丹身飽滿的藥丸,慢慢塞進嘴裡。
攏春於心不忍,紅著眼眶喊了一聲“殿下!”
“沒事。”
怎麼會沒事?
若不吃這枚丹藥回光返照,蘇憶桃至少還能苟延殘喘個兩三年,可一但吃下這一粒藥丸,就再無回轉的餘地。
“夭夭……”
攏春知道她這一去,便是不歸路,也不顧主仆尊卑,輕輕叫了一聲她的小字。
“姑姑,皇宮苦,回雲眠山吧,祝暮澤……不會為難你的。”
“我死了,誰也不能為難你們。”
這身烈焰如火般的衣裳,是她為自己準備的嫁衣。
以江山為聘,
以戰火為禮,
以鑼鼓為樂,
以天地為證。
說我心悅你,
到至死不渝。
紅底嫁衣繡著精致的花紋,白狐踏著流雲,桃花繚繞紛飛,裙擺下端用金線繡著一隻金色霞帔墜,閃動著金晃晃的光芒。
三千青絲用一根玄鳥簪挽成發髻,額前戴著一隻銀色掩鬢,清冷如謫仙,宛若天上人。
霞帔很美,可惜,金陵城外八萬將士的亡魂不允許她如此張揚,身為亡國之君,蘇憶桃必須在外麵穿上一件斬衰麻衣。
“去找薑渺,若金陵城破,你就跟著她從暗道離開金陵,等祝暮澤回京,帶著你們殺回金陵,奪回燕國的一切。”
“城中百姓……”
蘇憶桃沒把話說完,因為實在說不出口。
她拿起玄暉劍,推門而出,冷風吹來,撩起她鬢邊的碎發。
“夭夭,我陪你去!”
“怎麼?朕是亡國之君,你連朕最後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我……攏春,遵命。”
蘇憶桃執劍而去,再未回首,也無需回首。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
宮門內,是三千禁軍,宮門外,是八千巡防營。
刀槍劍戟,寒光映日。
她們麵露死誌,嚴陣以待,眉眼間不見絲毫畏懼。
“參見陛下!”
蘇憶桃翻身上馬,不見昔日病弱之態,“禁軍統領尚槐、巡防營使臨安,聽令!”
“臣在!”
“城門若破,不必死守……舍棄戰馬,退回武安街,通過桃花樹下的暗道…離開金陵……”
“陛下!!!”
“爾等且去,等燕國真正的皇歸來,他會帶領你們奪回金陵城,拿回屬於燕國的一切!”
這番言論,放在那個朝代,都十分荒唐。
可放在蘇憶桃身上,卻剛剛好,這便是她桀驁不馴,不拘世俗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