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下去請朝堂重臣上城樓時,當即就有朝臣想阻止他們前去,畢竟這位皇帝有杖責工部尚書的前例在。
說不定皇帝就是想騙他們上去,然後再悄悄對重臣們下手,之後扯個理由說是宰相年紀大了,在上麵突發心疾昏迷不醒。
是的,在這個時候,百官都沒有想過皇帝會公然杖殺他們,這場跪諫會死近百人。
皇帝寧願背離文官集團,也絕對不會退縮,他們低估了皇帝的強硬程度,也低估了皇帝的手腕,就算沒有文官配合他,他也能治理這個天下。
這也造成了之後宦官攝政,將天子看作嬰孩一樣玩弄時,沒有人敢出來和宦官叫板。
因為朝堂上不存在死守規矩的古板大臣了,天子受到規矩的製衡,同樣也受到了規矩的保護。
李晏不需要規矩的保護,但是他知道他的桑桑需要。
等他百年以後,新君不孝順桑桑,和桑桑起矛盾時,這些恪守規矩的人會直言上書皇帝不孝,要皇帝禮敬皇太後。
這是桑姬的一份保障。
在原來的世界線上,李晏清楚他任用宦官和武將、輕視文臣會造成什麼後果,那就是後世的皇帝無能,壓不住武將的話,會受到反製,隻有死守規矩的文臣會因為皇帝這個名頭選擇維護帝王的尊嚴。
但是李晏不在意,後來的皇帝無能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才不會因為後人委屈自己,讓朝堂上站著整日找他麻煩的人,無論大小事都要上書痛批他的人。
可桑桑需要啊……
李晏已經願意容忍羅直的長孫對他直諫,再多幾個人也沒關係了,隻希望他日桑桑受到委屈時,他們能站出來。
恨我不能壽百年,護你終老。
下方,禮部尚書大步上前,他回身瞧著跪著的同僚,道“我沒有什麼才能,忝居高位,現在我顧惜自身性命退縮了,我對不起先帝,更對不起天下人。”
宰相和尚書們沒有猶豫地上了城牆,他們行禮後,禮部尚書開口請求皇帝過繼。
皇帝負手而立,道“我不會過繼宗室子。”
禮部尚書早有預料,他躬身行了一禮,鄭重道“臣知曉陛下不相信臣等做此事是全然為公,但是天下需要安定,隻要陛下願意下旨過繼宗室子,臣願意立刻去見陛下,絕無虛言!”
禮部尚書兩鬢斑白,雙目卻炯炯有神,攜著必死的決心。
皇帝道“再給孤三個月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是今天呢?”
眾人沉默,因為不信任皇帝會過繼啊,再拖延三個月,也隻是給了皇帝分化朝臣的時間。
下方跪著的朝臣中有的人心懷僥幸,認為皇帝看到他們在東環門外跪諫就一定會退步,但他知道皇帝不會輕易退步,他今天入宮,就沒想活著回去。
所以此時,禮部尚書直接說出了朝臣心中的顧慮。
“因為陛下根本沒想過繼宗室子,再過三個月,陛下也絕不會答應,陛下現在裝作考慮過繼一事,不過是權宜之計。”
李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一定要逼孤過繼呢?你們相信惠通的批命,那麼等三年後,你們按照祖訓從宗室中挑選新君不可以嗎?”
“何必要現在和孤對上?還是你們以為孤不敢殺了你們?”
禮部尚書道“因為陛下掌握了軍隊,您不下旨確立繼任者,真到那一日,軍隊群龍無首,不是我們選擇新君,而是天下的將領選擇藩王,屆時天下四分五裂就在眼前啊。”
軍隊將領都是皇帝的親信,皇帝下旨確定的儲君才能是國朝的新君,否則那些人不會願意效忠一個朝臣擁立的新君。
“陛下,臣聽說先帝在世時就已經知曉第一則批命,並且在臨終時留下了口諭。”
皇帝頷首道“不錯,父皇臨終前囑托過我,假若三年後,孤的後宮中還無人懷孕,那麼孤就要過繼宗室子為嗣。”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知曉先帝給羅直的遺言,沒想到先帝還給皇帝留了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