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的床鋪上坐著一個男人,他從我們來到這裡開始,一直在看著我們,一言不發,和周圍的控製人員比起來顯得異常冷靜。
那人放下雙腳,穿上拖鞋,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著我。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神犀利。
那人長相平平無奇,臉上胡子拉碴,眼中布滿血絲,雖然看起來憔悴,我卻能感覺到他那眼神中的沉穩與冷靜。
“你們在找我?”他不慌不忙地說道,然後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看向周圍眾人。
聽到他的聲音,剛才還吵嚷混亂的控製人員們也都噤聲了,他們都識相的回到各自的床鋪上待著去了。
“你是,張皓?”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對,我是張皓。”
我乾咽了一下,想不到姥爺的學生,那位張皓專員,竟然是控製人員。
“你,你為什麼……”
“很奇怪是吧。”他雲淡風輕地說道,“我一個專員,為什麼會在這裡?穿著這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指了指自己上身,臉上露出不屑而又隱忍的表情。
他的咬合肌動了動。
我看著他,沒有接話。
“這你要去問那些專員,我的老朋友們。”他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但雙手卻交叉在胸前。
我與他對視,並沒有率先開口問話。
“你們來做什麼,總不能是來這裡跟我乾瞪眼的吧。”
“丁瑞明,你認識嗎?”
“丁……丁老師,我當然認識。”他眨了眨眼,眼神意外地避開了我。
“丁老師對你的評價很高,我們再回去見他的時候,該怎麼跟他說,你現在從一名專員淪落成為控製人員?”我這樣問道,話語的刺激性很強。
“這……”他眼神呆愣了兩秒。
我很輕易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線。
從姥爺的語氣中可以知道,退休前,他與張皓的關係很好,也很支持他的研究,甚至在張皓的研究被叫停之後,仍舊在幫助他尋找新的方向。
看得出來,張皓也很在意他的老師。
“你為什麼來到這裡,總要有個解釋吧。”我繼續追問下去。
“解釋……要是解釋有用,我也不會在這裡了。”張皓忽然語氣低落地說道,“隻是理念不同而已,隻是理念……”
他嘴裡反複念叨著什麼。
“我隻是想給他們一個家,我有什麼錯?!”他猛地低聲吼道,雙目圓瞪,臉色凶惡地看著我。
他的精神狀態很差。
從一個基地的研究專員,到一個命如草芥的控製人員,他的心境落差,我難以想象。
“你先冷靜一點,咱們慢慢說,你到底是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張皓點了點頭,眼中閃爍。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他沉聲說道。
……
張皓是在我姥爺的引薦下進入基地的。
從來到西山基地開始,他就跟著我姥爺,在北邊的草原研究大氣生物,他倆在草原一待就是十年,十年的時間,足夠任何人發掘到大氣生物的真正秘密。
“我覺得,他們就像是幽靈一樣。”
“幽靈?這個比喻很貼切,老師,大氣生物那種樣子,就像幽靈。”
兩個人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央,隆起的山包讓他們更加接近上方那乾淨澄澈的天空。
草原上刮過烈風,吹動兩個人的衣襟。
張皓急忙上前扶穩儀器,丁老師則壓住腦袋上搖搖欲墜的帽子。
“早知道今天風這麼大,就不應該戴帽子的。”
“是啊,這怪風,之前還好好的。”張皓嘟囔道。
“要是能變成那些家夥就好了。”丁老師抬起頭看著天空,天空中雲朵稀疏,猛烈的狂風在上層的氣流中更甚。
“風大的時候,它們會被吹散的。”丁老師說道,“今天就到這兒,回去吧,它們不會再來了。”
張皓不為所動,他在儀器裡麵仔細觀察著天空。
“走了小皓。”丁老師催促道。
張皓還是沒有反應,他貓著腰,在那個酷似天文望遠鏡的儀器前觀察著什麼。
丁老師有些疑惑,他抬起頭,天空萬裡無雲,除了更遠處的一點碎碎的雲朵之外,沒有可供大氣生物生活的環境。
“那好,再等等吧。”
看著眼前固執的學生,丁老師搖了搖頭,重新坐在草地上,等著不死心的張皓。
“大氣生物也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研究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固執。”丁老師歎了口氣。
終於,張皓開口了。
“丁老師,馬上就不刮風了,雲朵很快就會回來。”張皓如此說道,語氣堅定,聽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
“真的假的。”丁老師毫不掩飾自己的疑問,“你還能預知未來不成?”
張皓再一次沒有回應。
“小皓?”丁老師疑惑地叫了一聲。
他坐在地上,一陣猛烈地狂風從正前方撲過來,撞在他的身上。
呼——
丁老師的帽子被掀了起來,往後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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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皓!”丁老師顧不得自己的帽子,他朝著學生大喊。
“張皓!”
那狂風之後,周遭的一切變得十分安靜。
沒有了風聲,感受不到任何氣流,仿佛時間在這一刹那靜止,天空也變成了紫色。
張皓和丁老師,兩個人愣在草原上,直勾勾地看向天空,天空中沒有一片雲,仿佛陽光隻是突兀地變成了紫色。
……
“當然,我們還是看到了很多東西。”張皓繼續說道,“我們看見了,一座宮殿。”
“宮殿?”
“對,一座用水晶、氣凝膠還有純淨的白色雲朵搭建起來的華美宮殿,坐落在雲中台地上,安靜地像是在等著我一樣。”說著,張皓忽然癡癡地舉起手放在眼前,擋住天花板上那明晃晃地燈光。
“真美啊,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地方。”
張皓閉上眼睛,表情沉醉,仿佛自己就在那座宮殿裡麵。
“是不是一座用結晶搭起來的宮殿?宮殿裡麵都是些像水母一樣的生物?”我隨口問道,我對那一次所見所感仍舊有點印象。
“對,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見過它?”張皓忽然換了個人一樣,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他手裡的力氣特彆大,一下子將我死死抓住。
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像是在逼問。
“乾什麼!”黃冠怒喝一聲,衝上前來一腳就把張皓踹到牆上,厚重的軍靴抵在他的胸口,讓張皓瞬間喪失了反抗能力。
我稍稍一愣。
“沒事,黃冠,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