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主簿連連搖頭道“我,我,我是不曉得的,這裡刁民多,誰知道他說什麼……”
孟世貞上前捉住那逃跑的村民,問道“你時才說什麼範摘瓜?”
那村民哭喊道“他,他是縣丞手下的範摘瓜,見了有逃命的就砍腦袋,砍腦袋比摘瓜還快,我就快餓死了,我沒想逃命,我哪也沒去,我就在那房子底下躺著,爺爺,你饒我命!”
孟世貞揪著範主簿道“範摘瓜,你剛才騙我。”
範主簿哭嚎道“爺爺,我原本不是那樣的人,我都是聽縣丞的……”
孟世貞用鐵鉤鉤住了範摘瓜的下巴,把他掛在了樹上“等你這瓜熟透了,我再把你放下來。”
範主簿連聲哀嚎。
孟世貞不再理會,他提著燈籠往遠處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很多屍體。
他看到破磚爛瓦之下,還有一些即將變成屍體的人。
他看到了正在吃屍體的烏鴉,有些烏鴉等不及了,直接對沒死透的人下嘴。
還有些人有點力氣,他們和烏鴉一樣,對著已經死的,還有沒死透的人下嘴。
“他娘的,他娘的……”孟世貞罵了兩句,這場麵對他來說,隻覺得心裡難受,不覺得震撼,他在戰場上見過太多。
但他心裡真的難受,這不是戰場,這是大宣,這些人是住在大宣土地上的宣人!
孟世貞提著燈籠準備原路返回,剛走兩步便遇到了徐誌穹。
徐誌穹揪著縣丞,掃視著村子裡的一片慘象,關希成在旁道“溢沙村算好的,前麵的河籠村,地勢低窪,人都泡在淤泥裡,站在高處看著,你看不出那是人還是泥,有的人就這麼埋在泥裡邊,慢慢就變成了泥。”
“站在高處看著?”徐誌穹道,“還有高處?”
“有!河籠村旁邊就有一座荒山,當時浮州知府高勝昌帶著州府官員,站在山坡上,親眼看著河籠村的百姓在淤泥裡泡著,
我求他把人放出來,他說災後會有疫病,放出來會把疫病傳出去,
我說好歹把人放在山坡上看管起來,不能這麼泡著,他說讓我知輕重,識大體,
我說什麼能重過人命?什麼能大過人命?
他罵我,罵了半個時辰,我到現在也沒聽明白他說的大體到底是什麼。”
徐誌穹沒作聲。
孟世貞想起了徐誌穹殺梁玉明時候的一番話“這大體,就是一群不要臉的人,做了不要臉的事,再用不要臉的手段去遮掩!”
關希成似有所悟。
徐誌穹對韓辰道“看看還有多少人有救?”
韓辰帶著幾名陰陽師,從村頭走到村尾,大概還有四十多人。
走到村子另一頭,那裡也有官差把守,徐誌穹和孟世貞將官差儘數砍殺,隻留下一個活的,問道“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就守著這一座村子?”
官差低頭道“這都是知縣老爺的吩咐,我們也不知曉。”
徐誌穹割了官差一隻耳朵“我時才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官差哀嚎道“我們不光守著這一個村子,那邊的路口連著五個村子,我們就在路口待著,知縣老爺說了,這五個村子的人命硬,這麼多天都餓不死,讓我們一定守住,不能放走一個活口!”
徐誌穹看著縣丞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縣丞點頭道“是知縣大人的吩咐。”
徐誌穹又道“你們乾嘛不把人都殺了?橫豎不都是滅口麼?”
縣丞道“知縣大人吩咐過,這是天災,我們是不能對百姓動手的,我們是一方父母官……”
徐誌穹一腳踹在他嘴上。
縣丞擦擦嘴角的血跡和汙泥,挺直胸膛,跪在徐誌穹麵前。
徐誌穹又問“你們知縣平時住在縣衙麼?”
“縣衙也是住的,但彆的地方也有。”
“彆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鄭縣丞傲然一笑“這就不好說了,我是知縣大人一手栽培……”
徐誌穹又在他嘴上補了一腳。
“知縣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你不要逼人太甚!”縣丞紅著眼睛,看著徐誌穹,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了,“除非你放我一條生路,否則知縣大人一家老小和金銀財寶在何處,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徐誌穹一腳踩在縣丞臉上“他藏糧食的地方,你也知道對麼?”
縣丞艱難的點了點頭。
清理光了村子裡的官差,徐誌穹命人用鐵鉤鉤住了縣丞,沒鉤他嘴,怕影響他說話,先鉤住了他肩膀,讓他帶路。
剩下的官員都掛在樹上,活著的官差還有幾十個,徐誌穹決定先找幾個罪業不足二寸的先當苦力,餘下的殺掉。
檢查一遍過後,餘下的官差都殺了,他們沒有二寸以下的,連三寸以下的都沒有!
徐誌穹分撥人手,留下兩名陰陽師和兩名提燈郎,在溢沙村救治幸存者。
餘下人交給韓辰和孟世貞,把周圍村子的官差清理乾淨,竭儘全力救治村民。
陶花媛告訴徐誌穹,剛才那一家五口,救下了四個。
孩子救下了,孩子的爹娘也救下了。
老嫗還活著,老翁救不活了。
老翁臨走前吃了口餅子,含在嘴裡,吞不下去,走了……
徐誌穹和陶花媛要去縣太爺家裡一趟,向他借點糧食,借點錢,借點人手,順便再讓他給翻譯一下,什麼叫天災,什麼叫識大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