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
一名七品推官,唱著武千戶當年填詞的《醉春風》,背著一個口袋,搖搖晃晃走進了罰惡司。
看到院子裡坐著一個人,這名推官大喝一聲道“什麼人!”
徐誌穹怒道“什麼人?我還想問你,人都哪去了?”
“什麼人都哪去了?”
徐誌穹一錘桌子“罰惡司的人都哪去了?”
推官揉揉眼睛,看了看徐誌穹,但見這人身材高大,臉上帶著厚重的麵具,容貌無從判斷。
用罪業之童再看,這人看不出修為。
能來罰惡司的,大概率是判官。
看不出修為,就證明至少有四品。
四品……
推官當即醒酒了,趕緊施禮道“淵州七品判官張鬆喆,見過,那,那什麼,您,您是賞善大夫吧。”
徐誌穹點頭道“你就當我是賞善大夫。”
“敢問您高姓大名?”
“我姓馬,你叫我馬大夫就好。”
“馬大夫,您少坐,我給您沏茶去。”
整個罰惡司,就一間院子,三間房。
正房塌了。
西廂房也塌了。
隻剩下一個東廂房,連門板窗扇都沒了。
徐誌穹以為竹州罰惡司,是這世上最破的罰惡司,淵州罰惡司再一次刷新了徐誌穹的認知。
張鬆喆也不知道從哪弄來些茶葉沫子,勉強沏了一壺茶,找了個缺口的茶杯,給徐誌穹倒上了。
徐誌穹倒也沒卷了他麵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你們長史呢?”
“去年在凡間追捕一個惡徒,中了埋伏,被強人圍攻,戰死了。”
一聽這話,徐誌穹氣消了。
這是個英雄。
堂堂罰惡長史,親自追捕惡徒,直至戰死,這是個英雄!
徐誌穹又問“你們長史親自追捕惡徒?”
張鬆喆眨眨眼睛道“隻能他去,我不能去,我不能殺人,以前是能殺的,到了八品,就不能殺人了。”
說話間,張鬆喆一直看著徐誌穹,好像徐誌穹不該這麼問,好像這是判官道約定俗成的規矩。
徐誌穹詫道“你們罰惡司裡沒有其他人了麼?”
“就我和長史兩個人,他負責抓人,我負責判桉子,得了功勳,我們兩個平分!”
張鬆喆的目光坦蕩而自然,在他的認知當中,仿佛天下的罰惡司都應如此。
不應該呀。
這是七品的判官,最基本的常識總是要有的。
“誰領你入的道門?”
“我們長史!”
“你入道多少年?”
“十五年!”
“十五年裡,罰惡司就你們兩個人?”
張鬆喆撓撓頭道“此前,長史也曾招過幾個人,也不知什麼緣故,那些人漸漸不來罰惡司了,這裡就剩了我們兩個,等長史走了,就剩了我一個。”
說話間,張鬆喆放下了肩上的口袋,徐誌穹看他手臂上有血跡。
“這傷哪來的?”
張鬆喆擦了擦袖子上的血道“剛和一個村霸打了一場,這村霸太不是東西,搶鄰居房子,搶人家地,還對人家媳婦動手動腳,
他鄰居是個老實人,找他理論幾句,被他打瞎了一隻眼睛,
這廝作惡無數,在官府裡又有親戚,沒人敢管他,
我實在忍無可忍,可又不能殺了他,今天趁他出門,我和他打了一架,把他錢袋搶了,他追著我跑,我把他引到了深山裡,深山裡藏著兩個馬賊,我把他送到了馬賊手上,
馬賊把這村霸殺了,罪業我收了,他錢袋有兩吊多錢,我把那兩吊給了他鄰居,剩下點散錢,我自己留著,買了點糧食,還剩一點,換了一壺酒。”
“拿錢換了酒,卻不給自己買點傷藥?”
“小傷,不妨事,喝上幾口也就不疼了,這酒成色還不錯,現在就剩下半壺了,您要是不嫌棄,我給您倒上一杯。”
說話間,張鬆喆有些不好意思,他喝剩的半壺酒,倒給賞善大夫,明顯不合適。
“不嫌棄,給我倒一杯吧。”徐誌穹把茶喝了,讓張鬆喆倒了一杯酒。
酒味很澹,不細品,卻和清水一樣,在大宣,這樣的酒,十文錢能買一斤。
難怪張鬆喆不買傷藥,他買不起。
喝過酒,徐誌穹道“你們淵州罰惡司,歸哪個賞善司管?”
“淵州、留州、坎州,共屬一個賞善司。”
“你們賞善大夫多久來一次?”
“我見過他一次,那時候剛入道門不久,也想不大起來他長什麼樣子了,隻知道他姓婁。”
“就來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