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泡這種藥浴並不怕被人打擾,她隻是不想讓旁人看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罷了。
既然是重塑經脈,必然會經曆摧毀和重建的過程,底子越差的人,摧毀得便越徹底。
伴隨這這種摧毀誕生的,是仿佛淩遲一般的劇烈疼痛。
在這種僅靠意誌力根本抵禦不了的疼痛麵前,哪怕是個鐵人,也會涕淚縱橫,慘叫連連。
薑翎上輩子泡藥浴的時候,有媽媽陪伴在旁替她護法,當著媽媽的麵,無論她怎麼痛哭尖叫,鼻涕眼淚齊飛,也不會覺得有多丟臉。
可是,這輩子她沒有媽媽了。
她不想在除了媽媽以外的任何人麵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矯情一點兒的說法就是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
等到月秀送來熱水後,薑翎便再次叮囑“一定一定不要來打擾我,哪怕聽到有什麼聲音,也彆過來,也攔著院兒裡其他人,讓她們遠離這個地方。”
月秀應了聲是,離開雜物間,向留在秋水苑的丫鬟婆子們傳達了薑翎的指令。
而薑翎則掩上房門,插上插銷,這才寬衣解帶,踩著木凳跨入木桶之中,將脖子以下的身軀泡進稀釋過的藥液中。
藥液微燙。
幾個呼吸後,薑翎的皮膚表層升騰起一股麻癢的感覺。
隨後,這股麻癢沿著皮膚滲入肌肉骨骼之中,並迅速轉化為刺痛,仿佛有數萬根細長的鋼針刺破皮膚穿過血肉紮進了骨髓之中一般。
痛得她不可遏製地顫抖起來。
起初她還能咬牙忍著,不發出聲音,但隨著疼痛加劇,不由自主地流出了鼻涕和眼淚,嘴唇也哆嗦起來,口裡發出細碎的嗚咽聲。
薑玲的這幅軀體,因早些年的困頓生活,連正常體質都算不上,離習武之人的標準體質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遠。
差距越大,內部結構被摧毀得也就越多,隨之而來的疼痛自然更加劇烈。
此時此刻,薑翎已經不再分神控製自己不哭不叫了,她必須用全部的意誌力來控製自己不從浴桶裡爬出來。
哪怕曾經經曆過一次,她也還是無法適應這樣的劇痛。
薑翎麵部猙獰扭曲,嘴裡發出壓抑的痛呼,臉上已經糊了不少因掙紮而濺起的“糖漿”,混合著眼淚鼻涕,活像一個被溺死在茅坑後又爬出來的厲鬼。
好在那樣猛烈的藥性,來得快,去得也快,約莫一刻鐘後,藥汁裡的藥性便被薑翎吸收一空。
上輩子在這個時候,她已經被媽媽從木桶裡撈出來,用清水洗過擦乾後,平放在柔軟的床鋪上,給她蓋上香噴噴的被子,握著她的手,陪她抵禦因藥效帶來的一波波疼痛。
但這輩子她卻隻能用最後那點兒力氣把後腦勺掛在木桶邊上,讓自己不至於滑落進木桶裡溺死。
直至木桶裡的藥汁徹底沒有溫度後,她才回複了些許力氣,手腳並用從木桶裡爬出來,爬到裝著清水的桶邊,用溫熱的清水清洗身上還有些粘稠的藥汁。
然後,她拿過凳子上的浴帕,胡亂擦了下身上的水,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扶著衣架,哆哆嗦嗦地給自己罩上中衣,又取了紫貂絨鬥篷裹上,一路扶著牆走到門邊。
此後的一刻鐘時間,都被貢獻給了那個插銷她竟沒力氣把它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