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大笑一聲,推開窗戶,指向對麵的燭陰樓。
寧遠望去,隻見燭陰樓上坐滿了服部兵乙,一片火紅,他們的眼睛冷酷如冰,靜靜地凝視著房間內的兩人。
墨林鎮定自若,與他們對視片刻,突然皺眉說“有點不對勁!”
“你說什麼?”寧遠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墨林再次指向對麵“燭陰樓二樓左欄第四位服部兵乙,他有些異常。”
寧遠立刻警覺,但觀察良久,仍未發現端倪。
青衫道士了解他的遲鈍,沒有責怪,耐心地提示“看他的眼神,與其他人的不同。”
繡花將軍揉揉眼睛,再三審視,依舊模糊不清。
每當寧遠無法理解時,他便習慣性地誇讚並自貶“道長您眼力過人,我這腦袋不開竅,看不出什麼。”
“拿紙筆來,我要給他寫封信!”墨林沒時間聽恭維,寧遠雖不明所以,但仍去櫃台取了文房四寶。墨林鋪開紙張,寧遠磨墨,不一會兒已洋洋灑灑寫滿了一張宣紙。
看完信,寧遠驚歎不已“真是篇妙筆生花的文章,隻是我是個武夫,不懂其中深意。”墨林笑著看他“那將軍為何始終隨身攜帶毛筆呢?”
他指的是寧遠腰間的筆形武器,寧遠聞言大笑道“這是判官筆,魁門的暗器,蘸的是血,不是墨。”
這是寧遠首次提及魁門的存在。墨林早就在下山前熟讀了師父留下的三千道藏,尤其是《古彌丘紀要》這本道書,他翻閱了無數次。書裡記載了世間萬象,但大多數寫道藏的道士都是雲遊四方,不涉及朝廷之事。
江湖中充斥著無數的陰謀詭計,魁門正是其中聲名赫赫的一派。然而寧遠並不多言,墨林也未深究,畢竟他本不屬於這片腥風血雨,除了心頭掛念的寥寥幾事,其餘皆與他無關。“在我看來,無甚差彆。你握劍不斬人,我揮毫能殺人於無形!”
“如此看來,血與墨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了。”寧遠附和道。墨林手指胸前“血與墨看似兩條平行線,實則端賴人心。惡人執筆亦可傷人,善者握刀也能書寫和平!”
寧遠點頭稱是,墨林收起信函,放入信封,封蠟密封。他走向窗邊,喚來那位服部兵乙“過來,沒錯,就是你!快點,我有東西交給你。”
服部兵乙聞言,眼神閃爍不定,顯露出畏懼之色。然而周圍的同伴無動於衷,讓他稍稍寬心,他穩住心神,走下樓,穿過街頭,來到曉行夜宿的樓下。抬頭望去,眼中充滿惶恐,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他猶豫地望向墨林的臉龐。
墨林將信遞給寧遠,寧遠取來烏黑的大弓,將信固定在箭羽末端,張弓搭箭,箭矢疾射而出,正中服部兵乙腳邊,箭頭深深插入地麵,破碎了方圓一尺的青磚。
服部兵乙盯著顫動的箭羽看了半晌,回頭瞥了一眼燭陰樓的同伴,似乎下了決心,目光堅定,抓起信封,拔腿狂奔,瞬間消失在視線之外。
寧遠輕蔑一笑“道士,你這信差點把人嚇跑了,沒什麼大用啊!那些執法者白天不敢進來,可到了夜晚就會肆無忌憚,到時候我們該如何應對?”
墨林依舊平靜“彆急,坐下品茶,剛煮好的。將軍若不希望他們進來,那就阻止他們。如果一切按我的預料發展,他們最後都會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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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仍是半信半疑,雙手環抱膝蓋,坐在床邊賞畫“你這是開玩笑吧,他們古怪異常,哪有什麼親人?我在這裡這麼久,從沒聽說服部兵乙有家室。”
“有是有,畢竟像我這樣的異類世間罕見。他們不提並不代表心中無家,就像你,雖然從未提起,但家鄉始終在你心中。”提到家世,墨林的眼神也黯淡了些許。
繡花將軍似乎也被觸動,他望向京都的方向“我的家鄉在南方。”墨林品茶,微笑道“但流浪的腳步卻在北方。”
兩人似乎都觸及了心中的痛處,眼眶微濕,含淚而笑,鹹鹹的淚水在口中回蕩。
“你我其實同病相憐,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不過這樣也好,我身為僧侶,師父就是我的家,他在哪裡,哪裡就是家。即使我再怎麼不願麵對,他不在了,我也會去找他。”
提到葛行間之後,他的思緒轉到了墨旋身上“儘管我與師弟關係不睦,但我們同是孤兒出身,加上留在山上的小道童,我們三個都是師父收留的棄兒。所以,你儘情哭泣,我不會嘲笑你。”
寧遠聽到這話,心中一陣酸楚。他凝視著道士那單薄的青色道袍,注視著他半睜的清澈雙眸,不禁對他生出一絲同情“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找不到葛行間,該怎麼辦呢?”
“我從不考慮無法實現的事情。”墨林咧嘴笑得坦率。
“你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寧遠頗為實際,畢竟在十九個國家中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墨林毫不在意地聳聳肩,然後難得地瞪大了眼睛,逗笑了寧遠。他望向窗外那紅衣執法者,心情稍有緩和。
片刻後,他笑得倦了,對著墨林感慨“你真是個奇特的道士。”
“這還算不上什麼,我的夢想是娶到厚土中國的第一美人,成為史上最離經叛道的道士!”墨林越說越興奮,寧遠聞言大笑“道長,你更叛逆了!不過我這個將軍倒是很欣賞,就讓你儘情叛逆吧!”
兩人舉杯共飲,換上了大碗品茶,反而越喝越精神。
天色漸暗,寧遠內心並不寬廣,對麵的服部兵乙愈發警惕,曉行夜宿的門口也聚集了更多人。
寧遠說“道長,一旦夜幕降臨,他們就會闖進來抓我們。你真的不怕嗎?我並不懼怕死亡,隻是我還得去找太子涼。所以我認為我們應先逃走,留在這裡隻有束手待斃。我知道有幾條秘道可走,我們先避開風頭也好。”
墨林靜坐在床上調息,對寧遠的話無動於衷“這裡有床有茶,安逸自在,外麵卻是怪事連連,戰馬兵戈,你怎麼如此悲觀?去拿你的槍吧,我在等人。”
雖然這麼說,但當寧遠提及秘道時,墨林握筆的手明顯一頓,顯然想到了什麼,卻不動聲色地繼續寫字。寧遠性格豁達,沒察覺道士的異樣,隻是靜靜地看著桌子,發現墨林在品茶間隙又寫了好幾個信封。
道士不願多言,寧遠也不再說話,爬到窗邊盯著對麵的服部兵乙,舉起紅纓槍默默擦拭,每擦一次就大口哈氣。對麵的服部兵乙也舉起了鐮刀,冷眼對峙著他。
寧遠擦完槍,指向一個服部兵乙,又指了指自己槍穗,輕輕拔下一根,放在槍刃上輕輕吹氣,瞬間割成了兩半的紅色穗子!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又過去了兩個時辰,天色已近黃昏。服部兵乙全體從燭陰樓湧出,將曉行夜宿圍得水泄不通。
繡花將軍再也無法靜坐,袒露胸膛,握槍疾衝下樓,立於門內,擺出威猛的架勢,雙方在靜默中展開力量懸殊的較量。那道高聳的門檻仿佛天塹,仿佛烈日西沉,萬丈紅衣惡靈即將跨越生死之門!
墨林樓上已不再品茗,瘋狂地揮毫潑墨,信紙如雪,滿室皆是,蠟燭滴落的痕跡布滿各處。外界的黃昏愈發深紅,傾瀉在服部兵乙的紅袍上,將曉行夜宿的身影映照得詭異而生動。
“來吧,來吧,來吧!”寧遠眼中燃燒著戰火,突然,他雙目圓睜,朝人群大聲呼叫“道士,那個人回來了!”
墨林聞言欣喜若狂,疾步奔向窗邊,果然瞥見了那個熟悉的服部兵乙。此刻的他依然獨特,仿佛察覺到墨林的視線,他也抬頭凝視,墨林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片刻後確認了一個事實——他剛哭過!
墨林毫不猶豫,抱起滿屋的信件,瘋狂地向外拋灑。刹那間,紅衣的服部兵乙與白色的信紙在金黃的夕陽下交織成一幅奇特的畫麵。
寧遠在樓下高呼“道士,像極了番茄炒蛋!”墨林繼續撒信“菜肴雖美,但不知這白鹽是否放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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