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這一日激烈廝殺,穀中人妖俱疲,三人一路飛馳,暢通無阻。須臾間,他們已至穀口。穀口處擠滿了各路收獲頗豐的修士,正興高采烈地清點著今日所得。
玄青和柳繁生在林中尋了一處空地,扶王安之就地坐下。
玄青擔憂道“王少主,你怎麼了?為何突然口吐鮮血。”
王安之拭去唇邊血跡,啞聲道“無妨。”
“他是因全身靈力耗儘,才至如此。”柳繁生心中滿是疑惑,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拚命。
“為何會靈力耗儘?是方才的術法所致嗎?那究竟是何法術,竟能製住千年大妖?當真是厲害!”玄青想起方才穀中情形,心內不禁敬服不已。
正在此時,一名林麓宗弟子來到柳繁生身旁,恭敬地行了一禮“大公子,二公子有請。”
柳繁生抬眼,仔細打量著來人,沉默片刻後,對玄青說道“我去去便回。”言罷,他站起身,隨著來人向林間走去。
玄青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王安之,卻見他麵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心內不由生出愧意。他為了助自己借靈眼,竟不顧自身安危,如此拚命。淩雲君子,果真名不虛傳!想到此,玄青當即盤膝坐下,伸出雙手,輕抵王安之後心處,而後集中精神,將自身靈力源源不斷注入他體內。
王安之卻艱難開口“不必如此……”他的聲音沙啞無力,仿若隨時會隨風飄散。
玄青並未理睬,繼續發力,直至頭暈目眩、額頭亦開始冒出細密汗珠,方緩緩收功。她關切地問“王少主,感覺如何?是否好些?”
王安之微微轉頭,雙眼直勾勾盯著玄青,輕聲道“叫我王安之便好。”
玄青被他如此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澀,心中一陣慌亂,急忙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正局促間,忽聞身後傳來柳繁生的聲音“玄青?你可將靈眼收好?”
玄青連忙應道“嗯,已收好。”
柳繁生接著問道“可否讓我看看?”
玄青愣了一瞬,她未料柳繁生會有此要求,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將靈眼自懷中取出,放於手心,遞給柳繁生查看。
柳繁生道“我替你收著吧,你此時靈力潰散,若不小心弄丟就麻煩了。”話音未落,他已伸手拿過靈眼,迅速收入自己衣袖之中。
玄青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這時方才注意到柳繁生身上所著竟是林麓宗弟子常服,不禁發問“柳公子,你為何要換衣服?”
就在此時,玄青突然又聽到柳繁生的一聲喝斥“繁奕!你究竟在做什麼?”她驚愕地轉頭看去,竟看到柳繁生正站在自己身側。一瞬間,玄青整個人都僵住了,心中暗自思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會出現兩個柳繁生!難道是自己靈力耗儘,以至眼睛都花了嗎?她急忙再次扭頭看向身前之人,仔細端詳之後,方發現此人雖與柳繁生長得極為相似,但眉宇之間卻多了一絲淩厲之氣。雙生子?難道……他們是雙生子?
柳繁奕麵露戲謔之色“哥哥,你看她也分不清我們!”
柳繁生沉聲道“快將靈眼還給玄青!”
柳繁奕緩緩站起身來,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番,好奇地問“你是為了她才與扶雲城退婚的嗎?”
柳繁生劍眉緊皺“休要胡說!此事與她無關!”
柳繁奕嘴角泛起一絲戲笑,斜著眼看著自己的哥哥,繼續追問“既是如此,那你為何要冒險替她來借靈眼?”
柳繁生道“為了林燁!林燁於我有救命之恩,他的事便是我的事!”
聽到“林燁”這個名字,柳繁奕的眼神微凝,似是想起了什麼,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他冷笑一聲“林燁?那還真是要多謝他了!不然我就痛失好哥哥了。”話音一頓,他倏地眼珠一轉,接著說道“這靈眼,你若想要,便來搶!搶到了,我自會給你!”話音未落,柳繁奕身形一閃,似一陣風般飛身躍入了樹林之中。
柳繁生見狀,立刻躍起追了上去。二人於山林之間飛速穿梭,身影交錯之際,劍氣縱橫,清脆的劍鳴聲,響徹整個山林。隻見一對長劍於月光下往來交鋒,激起片片金光。他們身形相同,劍術相同,術法亦相同,一時間難分勝負。
“莫要鬨了!”柳繁生心中焦躁無比,這弟弟著實片刻也不讓他安寧。
“我偏要鬨,今日定要與你一決高下。”柳繁奕手中長劍攻勢愈發淩厲,如疾風驟雨般襲向柳繁生。
柳繁生無奈之下隻得揮劍刺出,試圖逼退對方,但卻被柳繁奕迅猛揮劍輕易擋下。他吃力地疾速向後退去,卻不想腳下一個踉蹌,竟不慎踩中林間尖銳的石頭。腳底頓時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身形也隨之一陣搖晃。
柳繁奕見狀,立刻飛身向前,又是一劍刺向他的肩頭。刹那間,鮮紅的血水沿著銀白劍身噴湧而出,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滴落,濺落在柳繁生的胸前,將他的衣襟染出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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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與王安之循著打鬥之聲,匆匆趕來,恰巧目睹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玄青麵色一驚,急忙上前扶住受傷的柳繁生,憤怒地質問柳繁奕“你怎能如此對待自己哥哥!”
柳繁奕抽回長劍,滿臉怒容地斥問道“你為何不躲?為何不躲!又要彰顯你的謙讓?”
柳繁生強忍著肩頭傳來的陣陣劇痛,啞聲道“我躲不開,是你勝了,快將靈眼還來。你若隻為今日奪魁,我可將千足蟲的長足給你。”
“你總是如此!永遠都是如此!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與我比試一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退讓!我並不遜色於你,我想要得到的東西,自會憑自己的本事去爭取!你能砍下千足蟲的長足,我亦能做到!”柳繁奕陡然轉身,大步向山穀中走去。
“繁奕,回來!”柳繁生顧不得肩頭的劇痛,他咬著牙從地上一躍而起“我並非僅憑一己之力砍下長足。”他望著弟弟的背影,聲音微顫“你為何偏要與我相爭。”
柳繁奕猛地轉過身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哥哥,聲色沉冷“我為何不爭?為何你我同日而生,同為爹娘之子,他們卻偏偏隻看重你一人?我定要讓他們知曉,我絲毫不比你遜色!”
“父親是受禮法約束,遵循長幼有序,並非看輕於你。我與扶雲城退親,我不回林麓宗,留在太蕪院,是為了我的道心,並非為了你。娘生前常說,你我是手足至親,應相愛相依,待爹娘百年之後,你我便是這世間相伴最長久之人。難道你都忘了?”
柳繁奕聞言,心內似有所觸動,緩緩低下頭,默然了半晌,嘴唇輕抿,而後小步微挪移至柳繁生身前,伸手將那一對靈眼遞予他“就這點小傷,你便承受不住了?還你便是!今日是我不對,前方不遠處有一小屋,我替你包紮一下傷口。”不待柳繁生回應,他上前扶起他便走。
玄青長舒一口氣,伸手接過靈眼,趕忙收入囊中藏好,這次無論誰要也不給了。她迅速扶起地上的王安之,緊隨在前方二人身後。
四人一同來到林間小木屋前。
柳繁奕將受傷的哥哥扶進屋內,讓他坐在地上稍作歇息,而後轉身出屋,撿了些乾枯樹枝和木頭回來,在屋內升起一堆篝火。
玄青亦將王安之扶至火堆旁坐下,自己則雙腿盤坐,凝視著火堆。
王安之輕聲道“我此時靈力潰散,難以繼續前行。在此休息一晚,待明日再返回扶雲城吧。”
玄青輕輕點頭,秋雖還未至,山中涼意已盛。她坐在溫暖的火堆旁,頓覺體內寒氣消散,周身都溫暖了起來。
柳繁奕解下哥哥腰間革帶,小心褪去他的衣衫,用乾淨的方巾輕輕擦拭著他肩膀上的血跡。隨後,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玉瓶,將裡麵的藥粉均勻灑在傷口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卷細布,仔細地將哥哥的傷口包紮妥當。
玄青微微抬眼,悄悄瞥了一眼眼前的兩人,隻見柳繁生胸膛寬闊堅實,肌肉線條流暢自然,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雙臂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引人注目,宛如精雕細琢而成的美玉般優雅動人。她的心不禁像小鹿亂撞般砰砰直跳,急忙垂下眼眸移開視線,卻又一眼瞧見地上的那條革帶。正是她那日所送之物,回想起阿苒所言,心中愈發慌亂無措。
此時,柳繁奕撿起那條革帶,拎在手中左右細看,好奇問道“你向來喜歡帛帶、絲帶,今日怎係此革帶?”
柳繁生聞言,目光下意識地望向玄青,二人目光瞬間相撞,霎時臉頰皆泛起一抹紅暈。柳繁生有些慌亂,迅速移開視線,微微低下頭,輕聲道“嗯……結實耐用。”
“哦,是嗎?那我日後也係革帶。”柳繁奕又看了看手中革帶,方將其係在哥哥腰間。
一時間,四周一片靜默,幾人皆靜默無言,空氣中彌漫著微妙的尷尬氣息。
玄青見氣氛甚是尷尬,試圖緩解,她低頭苦思了許久,終於尋得一話題“方才在洞底好驚險呀,差點就上不來了。幸好王少主術法了得,控住千足長蟲。否則我們今日怕是要葬身於此,那真是遺憾之極!我還有好多想做之事未能去做呢。”
王安之略側著頭,輕輕一笑“你有何想做之事?”
玄青微微一笑,麵露憧憬之色“我想在南夢小院設宴慶生,我們一起喝酒吃飯,放煙花!定是極快活的!”她臉上的笑意滯了一瞬,心內知道自己不過是妄想而已,明日返回招搖山後,不知今生何時才能再回南夢小院。
柳繁生唇角微微上揚“那倒不難。”
玄青目光掃了一眼三人,笑著問“你們可有何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