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除了靠西邊的兩畝地空著,原本準備回茬種胡麻,其他地裡都種著莊稼,按理說既然家分了,地肯定要跟著人……”
餘得金說著,看到餘秋堂隻顧逗弄小狗,便喊了聲:“老大,先不要弄狗娃子,說正事。”
餘秋堂頭也沒抬,回了聲,“你說唄爹,我聽著呢。”
要是以前餘得金遇見這種事,肯定能氣得火冒三丈,但現在既然分家,名義上他是父親,實際上卻是兩家人。
他能說他,兒子也能不聽。
他沒有自找沒趣,便接著說剛才的事。
“不過嘛,這今年的公糧,還是要所有地加在一起算的,如果按照地分出去,那公糧也要跟著出去,這邊倒還好,你們那邊兩畝地空著,剩下兩畝多地又種的是玉米,肯定沒辦法交公糧。”
公糧需要交小麥,其他粗糧一概不要。
餘得金這樣說,其實也是考慮到餘秋堂他們的難處。
餘秋堂聽到後,覺得父親這件事做的還算公平。
他其實想過,按照最差的分法,那肯定是按照承包地的麵積分攤原本的公糧。
那他的地裡一粒小麥都沒,還要去交錢,或者買彆人的小麥去交公糧,可這個時候誰會賣糧呢,正是關鍵時候。
“我想過了,我們今年的糧食,也不看每畝地產什麼,種什麼,地差不多剛好一分為二,那地裡的糧食,除去要交的公糧外,其他的我們也就一分為二。”
看餘秋堂沒有吭聲,他接著說:“等你們搬出去後,戶口也單獨要另出來,那就是各人負責各人的公糧,從明年開始,我們就互相不乾涉。
老大,春梅,你們兩個看看事情就這樣分配,可行不可行?”
餘春梅聞言,直接看向餘秋堂,她是沒啥注意的,全憑餘秋堂做主。
兩個孩子本來也有兩畝地,算是“股東”,也有發言權,但餘得金潛意識將他們說話的權利交給餘秋堂決定,也就沒有問他們。
即使分家了,兩個孩子在他眼中,還算不上人。
至少是那種有說話資格的人。
餘秋堂將手裡的小狗全部放回籃子裡,低頭沉思片刻,這才抬頭道:“這個分法我沒意見,但有個問題,要落戶口的話,我三姐可以單獨分出去,但小偉和小雲現在年齡還小,村裡和派出所肯定不給落戶。
我隻是叔叔,要落到我戶口下也不容易,那爹你看這樣行不行,他們的兩畝地雖然分出去了,但交公糧時,每年我們將兩畝地公糧交給你們,由你們集中起來交,咋樣?”
“秋堂,這種話你咋說的出來?”
陳美娣在餘得金說話時,一直臉色就不好,應該是餘得金的分法,她不怎麼讚成,可她又不敢頂撞餘得金,所以憋著一肚子火呢。
現在聽到餘秋堂說話,也不管什麼,先是發發難,彰顯下自己地位。
“哦,伱們還想啥便宜都占了啊,地被你們分走,公糧我們來交……你說你們到時候會給我們公糧,誰知道你們給不給呢?
那交公糧的名額在我們名下,到時候不管是生產隊還是大隊,公社,都會到我們家來催公糧,堵到我們家門口時,誰知道你們在哪裡呢?”
餘秋堂淡淡地看著陳美娣,語氣輕俏地問:“你這是怕我坑我爹,還是坑我兄弟?”
他說話時,還刻意看了眼餘秋實。
餘秋實一臉懵逼。
他根本就不知道大人們這是在聊什麼,他平時就沒管過這些,糧食什麼的,與他也沒關係,反正他是要吃白麵饅頭,吃炒洋芋絲,其他的就管不到了。
“你彆跟我說這個,你們四處看看,王家村這種事還少嗎?
彆的不說,你就說你們老餘家……”
她也是嘴上沒個刹車,說著說著,就扯到老餘家的事上,這可是觸碰到餘得金的逆鱗,他直接一個黑臉甩過去。
“說什麼屁話呢,好好談事,你扯這些有的沒有的乾嘛,老餘家怎麼關你屁事,你們陳家就好了,你媽躺在炕上被屎……”
他忽然想起,這不是兩口子在家裡拌嘴,孩子們都在麵前看著呢,這才收住嘴,沒好氣地說:“有好話就說,要是說些沒用的,就把嘴閉上,不說話也沒人說你是個啞巴。”
陳美娣被丈夫當著孩子們麵這樣嗆了,還提到她娘家,頓時也覺得委屈,心想我給你麵子還少啊,你真是一點尊嚴都不給我留。
“行行,反正你們一院子都是姓餘,就我一個外人是吧,就欺負我吧,你們就大的小的,聯合起來把我欺負死算逑,反正我陳美娣不管咋做,在你餘老大眼裡,都是個外人。”
“你這個人……!”
餘得金看婆娘撒起潑,也是一陣頭疼,隻好無奈地說:“你先等住,沒人說你咋了,這不是商量正事嘛,我們是要解決問題,又不是說誰錯誰對,你添什麼亂。”
“哦,你們說話就是商量事,我說話就是添亂,你有沒有搞錯啊餘老大,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這家裡過日子,也不是你一個人過出來的吧?
你現在啥意思,是出力氣的時候,把我一個女人當男人用,給你辛苦操持家務的時候,我就是你老婆,現在商量個正事,我就沒有說話的資格了,是吧?”
“我也沒這麼說……哎呀,你甭煩了,胡扯啥呢嘛……”
餘得金平日裡對陳美娣具有絕對的“壓製力”,但這是本地男女相處的普通模式,陳美娣從小也是受到這樣的教育長大,並沒有太多意見。
可今日主要是當著餘秋堂的麵,她覺得餘秋堂淡淡的表情,也似乎帶著一些嘲諷,在看她的笑話,所以就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想著怎麼都要找回場子。
“我……”
“行啦,你們兩個要吵架,等回到你們窯洞你慢慢吵,我們還忙著呢,這事情還能不能繼續商量下去啊?”
餘秋堂被兩個人的吵鬨搞的心煩。
雖然陳美娣和父親爭吵,在他內心深處有股隱隱的爽感,巴不得這兩人鬨得更大點,他好看看笑話。
可另外個層麵,他又覺得很無聊。
沒有意思。
這種家長裡短,狗屁倒灶的事,真的能說清楚是非嘛。
很難是吧。
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他已經決定好的,趁早搬走,不要整日看到他們就行。
餘得金和陳美娣的“戰鬥”被乾擾,這才暫時停火,但陳美娣也不願繼續聽,轉身進窯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