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傍晚,十個人舉著手裡的粗碗,碗裡裝的是涼水,這幾年他們沒喝過茶水,沒喝過一滴酒。
茶葉在這邊城是奢侈品,他們買不起。
濁酒倒是便宜的,但是他們一滴不敢沾,一滴不敢啊,唯恐一時貪杯,說了不該說的話,那他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們唯一一次買酒,是得知宋元帥和六位少將軍犧牲的時候,他們買了酒倒在了地上,祭奠他們的元帥,那晚,他們悶在被子裡流了一個晚上的淚水。
但也隻給他們一晚悲傷的時間,第二日他們依舊要擦乾眼淚繼續走刀山火海,因為南疆還沒有收複。
後來,南疆收複,維克多帶著兵馬退回來鎮守於此,他們沒辦法再朝南疆送消息了,出入邊境也變得十分艱難。
以前送情報,都是混入護送糧食和商物的隊伍,前往西蒙,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們也沒辦法混出去。
所以收複南疆之後的這段日子,他們一直在想辦法怎麼混出去,東奔西跑,結果老張失手被擒。
老張被擒之後,估計經受了嚴刑拷打,但最終沒有供出他們,否則沙國士兵早就找來了。
老張鐵骨錚錚,寧死不屈,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踢掉草鞋,十人齊彎腰,把新做的布鞋穿上。
脫掉破布一般的衣裳,穿上夜行衣,這十套夜行衣,是他們買的黑布自己縫製的。
他們曾經一個個都是拿刀劍上戰場殺敵的將士,怎會女紅?但這些年也買不起成衣,隻能自己扯布做衣裳,找附近的阿婆問問,漸漸地便都學會了。
他們曾經也是沒有武器的,從俘虜營裡出來,什麼都沒有,衣裳都是被鞭打成一條一條的。
經營幾年,他們如今也有了自己的趁手的刀劍,在不找情報的時候,會由老方和老張帶領進深山裡練武,他們是戈壁裡活下去的頑強雜草,忠義的信念支撐著他們走到今天。
六月十八的月亮掛在天空,皎潔明亮,星子在月華光輝的映照下而黯淡無光。
他們朝著商國的地方跪下磕頭,如果此行失敗,他們將葬身於此,希望魂魄能回歸故國家鄉,再望一眼他們的親人。
心懷悲壯地出發,這邊城的每一條道路,他們閉著眼睛也會走,無比熟悉。
謝如墨他們已經在衛所附近潛伏,隻等著亥時換防便行動。
時間差不多了,留下張大壯在東角邊上,這一堵高牆上有一個平台,可以布防弓箭手,但因重兵駐守,因而如今沒有弓箭手在此。
如果能營救成功,張大壯就在這裡接應最方便。
要潛入的三人屏住呼吸,盯著裡頭的重兵巡防,應該不到一盞茶功夫,他們就會換防了。
時辰到了,換防開始,巡邏的重兵開始散去,新的巡邏兵接上,他們站在一起對了一下情況,這個時候所有的巡邏都是停止的。
巫所謂先翻過圍牆,如燕子般輕輕落下,謝如墨和於先生緊跟著翻過圍牆,落在了巫所謂的身邊。
但就在這個時候,聽得鐵鉤的聲音輕輕地勾住了圍牆,他們愕然對視,看向了三丈遠左右的圍牆,隻見一個又一個的人頭悄然湧了上來,爬在圍牆上再悄然落下。
他們全部身穿黑色夜行衣,顯然輕功不高,但動作麻利迅速,沿著圍牆快速地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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