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月!
瓢潑的大雨讓前方的山路變得泥濘難行,也悄然隱去了兩個孩子的足跡與氣味。雨勢並沒有任何停息的征兆,他們唯有依靠手中忽明忽暗的火把照亮,艱難地一步步向山頂爬去。可眼下,二人渾身的衣衫已儘濕透,又冷又乏,不得不暫時停下了腳步。
“小結巴你剛剛說,追我們的是什麼狼?”
甯月上氣不接下氣,扶著一棵大樹喘息著,臉上滿是驚惶與不解,明顯從未見過真正的狼。
“月兒你可還記得此前我身上披著的那張皮子?那隻是一張普通的山狼皮。其實雷引山中野狼的個頭,已算得上南方四州中數一數二的了。但相傳千年以前,這片大陸上還存在著一種體型更大,也凶猛得多的巨狼——那便是馳狼。”
見身後的野獸暫時沒有追上,將炎這才解釋起來,卻仍顯得憂心忡忡,“這種狼身長超過七尺,立於地上幾乎同一個成年人比肩,更能輕易咬死一頭花豹,甚至連猛虎與熊羆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所幸它們生性孤僻,極少像普通山狼一般成群結隊地出沒。否則剛才我們又哪能這麼輕易脫身?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聽少年人如是說,甯月心有餘悸地又朝來路看了過去。
“隻不過我記得早在大昇立朝之時,這種巨狼便應被斬儘殺絕了才對。即便有少數幸存下來的漏網之魚,也悉數被白江皇帝領兵逐去了朔州歿野,藏進了那座難以逾越的萬仞高山白芒,而今怎會突然出現在了宛州?”
就在少年說話間,他手中的火把忽然毫無征兆地猛跳了幾下,光芒旋即也迅速暗淡了下去——雖然有鬆脂助燃,但這道微弱的火光有氣無力地掙紮了許久,終還是抵不過冰冷的雨水,被徹底澆得熄了。
不等眼睛適應四周突然降臨的黑暗,將炎便聽見身旁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是陷入黑暗的甯月失去了平衡,滑倒在山坡上。少年立刻彎腰想要扶同伴起來,然而手伸至一半,他卻整個人僵在了少女的麵前,隨後高聲吼出了兩個字
“快閃!”
聽同伴連說話聲音都已經變了,甯月不敢不聽,當即扭動身體朝著一旁的黑暗中滾了過去。與此同時,她明顯感覺到密密層層的雨簾中有隻活物竄將上來,腳爪重重地落在方才自己摔倒的地方。
即便在滂沱的暴雨裡,女孩也清晰地聞到了那東西帶起的一股濃烈的騷臭。她奮力用兩條胳膊在滑膩的泥土中支起上半身,稍一扭頭,餘光裡便出現了一個碩大的黑影,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晃動著,是顆碩大的狼頭!
巨獸抽動著鼻子,朝僥幸逃脫的獵物轉了過來。這下甯月也終於看得清楚——那狼腥紅的長舌正耷拉在嘴角旁,還不斷有不知是雨水還是涎水的液體順著舌尖滴落。她想跑,然而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竟是一動也動不了。
少女知道,自己絕無可能賽得過身旁這隻蓄勢待發的猛獸。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命喪狼口之際,懷中的小白狐卻蹭地一聲鑽了出來,躥上主人肩頭衝對麵的馳狼“啾啾啾”地示威起來。
那馳狼大約也從未見過白色的狐狸,一時間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小不點,為何敢如此放肆地衝自己挑釁,早已張開的血盆大口居然沒有立刻咬在甯月的身上。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巨獸猛地被自側麵頂翻在地。那股力量是如此之大,直將其撞得在山坡上一連打了好幾個滾,徹底遠離了甯月的身邊。
自斜刺裡殺出來的,正是一心救人的將炎。黑瞳少年也不知自己究竟如何爆發出了這般驚人的力量,卻根本無暇多想。不等馳狼從地上再次爬起,他便已縱身跳至其背上,將身體緊貼著狼身,又以腿腳盤繞在一起箍住纖細的狼腰,還死死扯住了巨獸頭上兩隻比自己的手掌還大上一圈的耳朵。
馳狼於泥濘中瘋狂地旋轉起來,卻是如何都咬不中背上少年人那近在咫尺的兩條腿。
趁此機會,將炎便如一頭猛獅般大聲咆哮起來,以左臂死死地勒住了馳狼的脖頸,右手則攥緊拳頭,朝那畜生頭顱一側狠狠擊了下去。幾拳過後,那馳狼不禁有些暈頭轉向起來,居然被少年硬生生地扳倒在地,一連掙紮了數下都沒能爬起身。
將炎卻並沒有因此而鬆勁,反倒兩腳發力蹬住地麵,迅速從腰後抽出了明晃晃的百辟,刀鋒直指暴露在外的柔軟狼腹。
削鐵如泥的短刀毫不費力便沒入了狼皮之下。吃疼的馳狼“嗷”地一聲慘叫,以一個極為古怪的姿勢伸出後腿,一腳蹬在少年胸前。
將炎不敢輕易放手,隻得生生接下了這一腳。雖然沒有被巨獸當場踢飛,短刀卻還是脫了手。他登時覺得前胸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瞧,隻見數層衣衫竟已被扯得稀爛,露出下方四道長達數寸、鮮血淋漓的爪痕。
戰機轉瞬即逝,巨狼吃了一刀後愈發猛烈地掙紮起來。眼見身下壓著的巨獸即將掙脫,將炎立刻衝一旁的同伴吼道
“快幫我把刀找回來!”
早已被嚇傻了的甯月方才回過了神,連忙摸黑在泥濘中尋到了掉落的百辟,又慌慌張張循著同伴的聲音拋將過去。然而因為太過緊張,少女根本無法控製自己手中的力道。將炎雖淩空接住了短刀,卻沒能握在刀柄上。但此時他已顧不了那麼許多,直接攥緊手中唯一的武器,朝著被左臂箍住的狼頸上用力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