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 玄甲騎兵 ? 六_孿月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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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 玄甲騎兵 ? 六(1 / 1)

孿月!

彌漫著難聞氣味的草木間,幾具身著曄國舟師玄甲的殘缺屍體上爬滿了蛆蟲蠅蟻。相距不遠處,一支足有數十人的兵隊正同隨軍仵作一齊,來來回回地將散落的屍塊聚到一處,加以甄彆鑒定。眼下兵士們的臉上,皆蒙了一層用鹽水打濕的麻布,卻依然難當刺鼻的腐臭味朝鼻子裡鑽來。

“稟將軍,除了被那馳狼吞下肚去的部分外,餘下的屍塊已經全都找到了。能夠分辨清楚的共有八人,應當便是此前失蹤的那支騎隊。”

一名年輕的什吏用托盤自仵作手中接過了一塊半隻手掌大小的金屬物,轉身向率隊入山的梟騎都尉複命。蓄著濃密絡腮胡子的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塊小帕,將那金屬物由對方捧著的方盤中取將起來,舉在眼前仔細端詳著。

那是枚以整塊生鐵所鑄,通體烏黑的鐵牌,入手沉重。其四周用銀鑲了一圈凹凸有致的翅羽紋花邊,上麵還殘留著幾道明顯的齒痕。鐵牌反麵的小字詳細記錄了鐵牌主人的姓名與軍中編號,正麵則是一隻勾喙圓目的鷹頭,鷹頭下方,還鐫刻著剛勁挺拔的八個字

“禦風踏浪,鶻翱霆擊。”

“果真是我舟師的軍戶鐵牒!”梟騎都尉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娘的,那兩匹馳狼出現得還真是時候,居然連一個活口都未能留下!”

“請恕屬下多言,這馳狼不是早該在千餘年前,便被逐入了北方的苦寒之地麼?宛州地處西南,這兩頭巨獸究竟是從何處冒出來的?難不成竟是先前被咱們絞死的那些逆賊山民,偷偷豢養在這深山裡的?”

“此次我等是為尋人而來,旁的事情日後再說。屍體上可否發現了什麼彆的線索?”都尉卻沒有對下屬這番大膽推測表現出半點讚同,皺眉草草應了一句之後又問。

“屬下已命仵作搜遍了,一無所獲。”

什吏不敢再言其他,隻得又拱了拱手。然而對麵的梟騎都尉好像並不甘心就此結案,目光左右跳轉了幾下,竟是落在了渾身插滿了羽箭的那頭母狼身上

“兩隻畜生的肚子裡呢?”

“幼狼已死,屬下便命人剖開了,腹中空空如也。不過這匹大的——倒是有些難辦。”

什吏有些後怕地看著地上那頭身負重傷,又早已被幾道粗索牢牢套住了腳爪與脖頸的龐然大物。因為緊張,他的呼吸也不禁變得粗重了起來。

“怎麼,這頭母狼於山上啃食屍體數日,難道你們便不打算將其腹中的屍骨取出,好讓自己的同袍全屍而葬了麼?!”

都尉斜過眼睛瞥了什吏一眼,眼神竟比麵前那吃人的猛獸還要凶狠,嚇得對方當即打了個哆嗦,一時間話都說不利落了。

“稟將軍,這,這母狼雖已命不久矣,卻依然在垂死掙紮,無人,無人敢輕易靠近啊。”

“一群廢物!”

蓄著絡腮胡的男子怒喝一聲,抬手便自腰間拔出了那柄白晃晃的镔鐵長刀,一把推開麵前的什吏,快步朝母狼身前走了過去。

母狼似乎感受到了逼近的殺氣,瞬間將身上拴著的繩索繃得根根筆直。可繩索早已用半尺長的鋼釘打入了地麵,就算其此刻沒有受傷,也很難掙脫得了。但即便如此,這隻困獸卻依然齜著帶血的長牙,朝正向自己靠近的男子連連發出威嚇般的吠叫,口涎四濺。

梟騎都尉卻絲毫不懼那張隨時都有可能咬中自己的血盆大口,竟拄刀於母狼的麵前蹲下身去,連遠遠看著的什吏都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汗。但也不知男子使了什麼手段,隻小聲對麵前的巨獸低語了幾聲之後,居然很快便令其停止了掙紮,就好似一隻被馴化的家犬般,乖乖伏在了他的麵前。

都尉旋即將手中長刀淩空劃出一道半圓,眨眼便將那母狼的頭顱砍了下來。隨後他又揮刀割斷了縛於狼身上的繩索,倒持著利刃劃開其肚腹,親手在冒著熱氣,依然微微抽動著的肌肉與內臟間摸索了起來。

在兵士們惶恐不安的注視下,男子將早已於狼腹中消化了數日的斷肢殘骸儘數掏了出來。混雜在一起的碎肉斷骨大部分都已麵目全非,然而其中卻有隻紮緊了袋口的皮質小囊尚且保存完好。都尉將那小囊撿了起來,用力拋給了一旁的什吏

“這隻東西明顯不是我舟師兵士身上的常見之物,弄清楚裡麵裝的究竟是什麼。”

帶著鮮血與粘液的小囊直接砸中了什吏的鼻梁,他卻不敢閃躲,隻是以雙手捧住後交由仵作鑒彆,隻半柱香的功夫便已有了結果。

“洛將軍,那小囊中儘是些采自山間的草藥。八名死去兵士所受皆是致命咬傷,這些草藥也不知是打算給何人用的。”

“拿來我看。”

蓄著絡腮胡的男子麵色一沉,似乎早已料到了會有如此結果。什吏連忙又用托盤將業已枯萎衰敗的草藥呈遞到了他的麵前。

“這明顯是山間獵戶才會使用的止血傷藥!果然不出我所料,事發時除了這些騎兵與兩頭馳狼,山上還有彆的什麼人!繼續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梟騎都尉說罷便彎腰俯身,同兵士們一道於山坡上仔仔細細地勘察起來。山上的土壤被幾日前的大雨衝刷過後,早已變得泥濘不堪,難以留下任何痕跡,可即便這樣,他卻還是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看到這幾蓬倒伏在地的雜草了麼?”

什吏不知將軍究竟想說什麼,卻又不敢避而不答,隻得硬著頭皮接話道“請恕屬下愚鈍。這不就是些尋常的野草嗎?”

“這些草並沒有受到反複的踩踏與碾壓,當不是兵士們同馳狼惡鬥時弄成這般模樣的。而從草葉倒伏的方向來看,留下痕跡之人也不似為了躲避馳狼而一路逃上山來的,反倒是從更高的峰頂邊打邊退,最終戰死在了這裡!”

都尉皺了皺眉頭,繼續朝水聲轟鳴的山頂登了上去,很快便在山峰東側的懸崖前,又尋到了一大片被踩得體無完膚的雜草地。

大片倒伏的草葉,便好似為大地披上了一層蓑衣,阻擋了暴雨的猛烈衝刷。沾滿了黑色血跡的草葉下方,也終於露出了幾枚保存完整的腳印。

“此處才是騎兵同那馳狼初次交手的地方!那畜生是從山下一路尾隨至此的沒錯,想來是為了替自己的幼崽報仇……可殺了幼崽的——卻似乎另有其人……騎兵們也是跟在這些人身後攀至了這處山峰上,還堵住了他們的去路……懸崖附近有兩行模糊的腳印,看起來比成人小了一圈,體重也輕上不少……應當便是那老巫婆口中所說的兩個孩子了!其中一人似乎還受了傷,腳步輕重不一……他們,從懸崖這裡跳了下去!”

都尉用指尖輕輕觸摸著地上淩亂的足跡,仔細分辨著。循著這些常人看來幾乎難以辨認的線索,他居然慢慢地推斷出了將炎與甯月的去向!

什吏立於崖邊,低頭朝著深淵下的那汪水潭看了過去“那我們——還要繼續追下去麼?”

蓄著絡腮胡的男子卻果斷搖了搖頭“雷引山上的溪流,有八成皆會彙入雉河。沿途任何一處皆可用來登岸藏匿。即便這兩個孩子如今仍活著,我們也根本難覓蹤跡。”

“可已經尋了這麼半天,耗費許多精力卻一無所獲,將軍回去之後打算如何向督軍大人交待?”

“此事用不著你來操心。難道督軍大人還能再將我貶去巡哨守營不成?!傳我命令,眾將士立即下山,回雉河渡大營!”

梟騎都尉的語氣裡突然多了一絲怨艾——他便是去自年冬天那場海難中逃過了一劫的洛漸離。其因虎頭飛魚船上的百餘精銳無一人幸免而受到了的重罰,被任舟師督軍的靖海侯祁守愚下令貶黜三級,再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指揮使了。

然而什吏卻不知這其中的緣由,卻又不敢多問,隻得匆匆領命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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