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都烈便已同將炎錯身而過,旋即迅速轉身,重又拉開了架勢準備再戰。然而,武士手中那柄開山斧寬厚的斧首,卻已不知飛去了哪裡。少年手中的嘯天陌則直指天上的殘月,刃尖沾著一絲鮮豔欲滴的紅。
圖婭的驚叫聲還未散去,便見都烈忽將手中光禿禿的斧柄朝地上重重一杵。隨後整個人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晃晃悠悠地跪倒下去。
一股殷紅色的液體漸漸在其身下彙聚成型,紅色的痕跡擴散開來,滲入沙土之下。血流得很疾,朔狄武士也再無法依靠手臂的力量支持住自己沉重的身軀,恍若一座崩塌的大山般轟然倒向了地麵。他身上一道明顯的傷痕也顯露了出來,由腹間一直貫穿到後脊。
“都烈!”
年輕的公主再也顧不得矜持,赤著一雙腳便從帳前衝了過來。鮮血染紅了她身上那張純白色的羊皮,就仿佛是一朵染血的雪蓮,在夜色中毫無顧忌地流露出自己的悲傷。
血流如注,轉瞬間都烈的口鼻間便已沒有了氣息。直至此時,將炎才終於意識到方才自己使出的那招近乎完美的摧山,幾將對方的身體生生斬作兩截。
“這個南人殺了都烈!宰了他,替都烈報仇!”
營地中剩下的十名朔狄武者,皆是都烈特意為此次南下之行挑選出來的心腹勇士。見自己的頭領居然橫死當場,他們當即揮動著手中武器朝將炎發起了瘋狂的衝鋒,甚至連一旁抱著都烈屍體的公主接二連三的喝止,也被徹底淹沒在了振聾發聵的怒吼聲中。
然而,黑瞳少年卻並沒有拔腿逃走,更沒有多做半句解釋,而是重又舉起了手中的七尺長刃,麵對如憤怒的獸群般衝向自己的蠻族武士,徑直迎了上去!
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贏。若是想要活,他唯有成為最後的贏家!
同一時間,暮廬城東市。跟丟了祁子隱的甯月重重地敲響了折柳軒的大門。正在夜讀的向百裡剛剛將門打開一道縫隙,不等開口說話,紅發少女便已闖將進來,一邊走還一邊數落起對方的不是來
“大叔你怎地如此心狠?居然就這樣讓國主把子隱當作籌碼送了出去?難道他在你眼中,也不過是個可以隨時拋棄的庶子嗎?”
向百裡瞬間便明白了麵前姑娘的來意,皺起眉頭低聲問道
“小丫頭,你深夜來此,便是為了同我說這個?”
見對方作如此反應,甯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然呢?子隱他根本就未想過迎娶那個朔狄公主的事,你們為何要逼他!”
“你又是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的,這其中當是有什麼誤會。”
“大叔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子隱是人,怎能被當做交換利益的禮物送予那些狄人?!你現在便入宮去麵見國主,讓他收回成命!”
甯月根本不給青衣男子任何辯解的機會,心中隻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可向百裡卻依舊搖頭,用力按住少女的肩膀命其坐下
“今日之事,國主連手諭都尚且未擬,又何談收回成命?他本也是打算明日早朝之後,先問過百官與少主的意思之後再做定奪。若是子隱不願,他是絕不會強迫他從命的!”
這樣一來,卻該輪到甯月詫異了。她瞪起了一雙青藍色的眼睛,滿腹懷疑地看著麵前的青衣將軍
“大叔你沒騙我?那小結巴他怎麼會說——”
“將炎?這個臭小子,聽風便是雨了!他倆現在人在何處?”
向百裡十分了解這個同年輕時的自己極為相似的少年人的脾性,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我不知道。我是追著子隱出來的——”
“那如今少主人呢?”青衣將軍愈發著急了,轉而又問。
“我,我也不知道。我將他跟丟了,便隻好一個人過來找你出氣……”甯月也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安,心下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然而不等青衣將軍再說,門外卻是忽然闖入了一名氣喘籲籲的禦翎軍來
“大都護!泰春門外有人同那些狄人打起來了!據稱是個身著墨翎衛皮甲的少年人,其右側的眉毛中間有一道長疤!”
“是將炎!”
聽來人如是說,院中的向百裡登時麵色大變。他意識到在短短一夜之間,事情已經由一個誤會發展至完全脫離控製的地步,當下便命前來報信的赤翎衛回營調兵,去城南同自己會合。其本人則拉起甯月,飛身騎上栓在院中墨雲踏雪,朝泰春門外的朔狄營地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