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提起手指的一瞬間,許純良撐開了紅傘。
於是白麵書生的臉上徹底迷茫起來。
他努力回憶著許純良的模樣,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仿佛有一個橡皮擦鑽入了他的腦袋裡,隨後毫不留情的擦掉了他腦海中所有關於許純良長相的記憶一般。
於是他隻能停下,呆呆的看著自己眼前的紙扇。
禦馬監中,張方身體再次一顫,意識回歸。
看著眼前白紙上寫的那句話,他連忙伸手將白紙卷起,夾在胳肢窩下,往皇宮深處跑去。
一路上,無數小太監和小宮女看到這位老祖宗都乖巧的跪在地上行禮,張方卻像沒看見他們一樣,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他穿過一片竹苑,走過一汪大湖,終於來到一個由無數黑甲兵家拱衛,用黑石打造的大殿前。
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他雙手將白紙托起,儘量用平靜的聲音對大殿中說道“啟稟陛下,白紙扇傳回消息,發現樊城無常蹤跡。”
大殿中悄無聲息,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般靜悄悄的。
作為宮中最有權勢,最不可一世的大太監,張方此時卻像一隻無毛的鵪鶉一樣乖巧,他乖乖的跪在地上,雙手托起白紙,靜靜等待著。
大殿中,
一個穿著青衣,麵留三撮清風須的清臒道人盤腿坐在一個黑色蒲團上。
他雙目緊閉,雙手手指掐合歡手印,薄薄的嘴唇正在不斷開合著默念無聲道經。
殿外傳來張方的稟報,他就像沒有聽到一般毫不理會,輕薄的嘴唇不斷開合,似是不將那道經念完便不會停止一般。
隨著他的嘴唇開合,他身下的黑色蒲團竟然一分為三。
與之同時分開的,還有他的身體。
以脖子為中線,他的左邊身軀來到了左側的黑色蒲團上,右邊身軀來到了右邊的黑色蒲團。
而他的慘白的脊柱則頂著他仙風道骨的頭顱,直挺挺的立在中間的那個蒲團上。
他依舊在不停的默念著心中的道經,似乎他根本沒有感知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一般。
隨著他身體徹底一分為三,他口中一直默念的道經終於有了聲音,急迫又狠厲的聲音從他薄薄的唇中砸出,竟然變成了一顆顆血紅的字跡。
那些字跡落在他的脊柱骨上,化作一個個半透明紅色符籙。
等他徹底將道經念完,他的脊柱開始分裂,一根根白骨質的蠕蟲從脊柱中鑽出,伸向左右兩個蒲團上的肉身。
它們張開了嘴巴,一口一口咬在左右肉身的血肉上,發出哢哢哢的咀嚼聲和吞咽聲。
隨著它們吃下的血肉越來越多,那些骨質蠕蟲便變得越來越肥胖,就像一個個臃腫的白蠶。
等兩側血肉徹底吃儘之後,坐在中間的脊柱頭顱下,白蠶般的蠕蟲已經結成了一個白色大繭。
道人繼續念著那晦澀的經文,黑霧從蒲團上升起,將白色大繭緩緩染黑。
隨後他睜開了眼睛。
一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黑麵道人踩著極其生硬的步伐從他背後的屏風中走出。
他手捧一個金漆碗來到他的身前,伸手從碗中拿起一顆血絲縈繞的丹藥緩緩塞入他的口中。
道人將丹藥咽下,於是那變成了黑色的大繭開始軟化,變成了柔軟的肉體。
胳膊、手指、鎖骨、胸膛……
一具極其細嫩的身體出現在他的頭顱下。
他低頭欣賞著自己的新身體,無比欣慰。
儘管他清瘦的臉上長著皺紋與暗黃的老年斑,但他的身體卻無比的年輕!
作為大雍的皇帝,他如此辛苦的修煉,派人廚子去屠殺自己的臣民,追求的便是這個神奇的境界。
返老還童。
他哈哈大笑起來。他麵前那個長相一模一樣,行動卻無比生硬的道人也開始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