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望!
巍巍廣德殿。
屋頂形製為歇山頂式,支撐廣德殿的四根大柱子巍然聳立。頂棚和藻井之上繪有奇禽異獸的圖像。雖然有一些破敗,但似乎依然能感受到孝文帝的餘溫。
北魏時期,皇帝北巡是一項傳統。一方麵,當時北方草原上有高車、柔然等敵對部族,需要巡察北疆安全,保護盛樂舊都、金陵和宗廟的安全;另一方麵,與鮮卑人作為遊牧民族的生活習俗有關,趕著家畜追逐水草豐美的草原,同時開展大規模的狩獵活動。到北魏中期,北巡演變為固定的“陰山卻霜”之俗,但隨著漢化程度的加深,皇帝北巡的頻率逐漸減少,到北魏後期,由於中央政權的衰落,再也不見皇帝的北巡了。
深夜漸冷,英娥和元子攸陪皇上一起坐在廣德殿的台階上。廣德宮的飛簷翹起,在陰山的黑夜中似乎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旌旗蔽空,兵列重圍,百姓跪拜迎駕,郡吏們走到皇帝麵前呈上奏折。最受敬重的長者,用獻上稻穀的方式,表示皇恩浩蕩,賜予百姓安居樂業。村姑更獻上了迎駕美酒,皇帝接過酒懷暢飲,非常高興。
隨後在風和日麗的清晨,天子親率皇室宗親驅駿馬、挽雕弓、扶獵鷹,逐狼狐、射鹿羊,每次都有收獲,跟隨的官吏、侍從們都高呼萬歲。歡呼聲震懾山穀……
但現在,曾經的喧嘩和風光已然遠去,留給元詡的是一個即將分崩離析,戰火熊熊的北魏。
“這裡已經有些破敗了,已不複當年雄風。”元詡望著陰山喃喃地說。
“是,太和十八年孝文帝遷都洛陽前最後一次到這裡北巡,看望六鎮將士,親臨懷朔鎮訪貧問苦,家貧者賜予粟帛……”元子攸答道。
似乎眼前還浮現著當時的盛景。
“後來朝廷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孝文帝當年還沒來得及把漢化之風吹到陰山,就英年早逝了。若是孝文帝再多活十年,六鎮遺留的問題或許就不複存在,也就沒有現在的朝廷危急,六鎮反叛了!”元詡沉思道。
“皇上說的對,一方麵是洛陽的鮮卑貴族已完全漢化,崇尚清談,在洛陽的紙醉金迷中漸漸失去了當年縱橫戰場的氣質,也愈來愈瞧不起遠在六鎮的邊關將士。另一方麵,六鎮依然停留在當年金戈鐵馬的豪邁的族風中,漢文化的種子沒有滋潤到這裡。”
元詡抬頭向深遠的天空望去。
元子攸說的對。他仿佛看到這兩股力量正撕裂著北魏王朝。
在陰山的星空之下,這兩個青年才俊雖隻有十幾歲的年紀,但已經在深刻地討論著國家的未來。
陰山的明月無聲地照耀著他們,他們是鮮卑皇族的後代,身上也流淌著漢文化的家國情懷。
英娥將一杯新鮮的奶酪遞給元詡和元子攸,此時他們在情感上是純潔的信任與美好。這份情感是多麼的難得。
“破六韓拔陵已死,待六鎮的焰火撲滅之後,彥達,你就到這裡來吧,辦太學、設武館,讓這裡的朔風也真正地融入朝廷正統。”元詡起身,堅毅的麵龐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