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望!
英娥把手中的掃帚扔下,順著台階,迎著雪花就撲到了子攸的懷裡。子攸遠遠望見英娥,素衣布袍,甚是素淨,見英娥過來,他本想作揖,但見英娥像小燕子似的輕盈地飄下,他猝不及防,竟是臉紅了。
而英娥自小在尓朱川長大,性格直率,沒有漢人那麼多繁文縟節,加上好長時間的孤獨,一個人在這孤零零的景明寺,看到元子攸,心中的歡喜是可想而知的。
元子攸迅速推開英娥。
然後作揖道“英娥是爾朱草原的公主,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禮節呢?“子攸微笑著,眼中含有溫暖與關切。
英娥揚起凍得通紅,粉嘟嘟的小臉說“我們爾朱川的人都是想愛就愛,坦坦蕩蕩,不會隱藏。”
元子攸則有些愛憐地問“英娥在這裡過得好嗎?“然後調皮地拂去英娥僧袍上的雪花說“真正是個小和尚了。”
而此時的英娥淡掃峨眉眼含春,嬌豔若滴,靈活的眼眸慧黠地轉動,雙頰暈紅,穿著僧袍,更顯潔淨,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元子攸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英娥真是比洛陽的女子都美。“元子攸不由地說。
“英娥姐姐本來就好看。”元子攸回頭,竟是建德公主。
“建德,你怎麼在這兒?”子攸微笑地說“上次見你還在仁壽宮裡陪著太後。”
“就許你和英娥姐姐風花雪月,就不許我在這裡麼?”建德撅著小嘴。“彥達哥哥從未如此待過我。”
英娥臉頰通紅。
元子攸眼中的溫情愈發溫柔,眼中閃閃發光。
此時,寺門飛雪,周邊已是白雪皚皚,隻有門前還在掃雪的僧人。元子攸抬頭看景明寺的建築和漫天飛雪相映成趣,自然天成。大雄寶殿的臘梅傲雪淩風綻放,幽幽香氣在飛雪中飄過。元子攸來了興致,拉住英娥,拽住建德說“兩位公主陪我踏雪尋梅去。”
雪花飄飄揚揚,一位年輕的帝王和兩位正值豆蔻年華的公主在這雪中古寺興致勃勃。
“絕訝梅花晚,爭來雪裡窺。下枝低可見,高處遠難知。”元子攸不由詩興大發。
英娥應和道“當年臘月半,已覺梅花闌。不信今春晚,俱來雪裡看。”
建德公主撅起嘴,“你倆欺負我讀書少?我也來一句。”建德沉思半響,突然冒出一句“和尚在山上,見一枝寒梅。”元子攸和英娥哈哈大笑,笑聲清脆而純淨。
這兩個才情俱佳的年輕人,若沒有生在這陰謀權術的宮廷中,該是多少人豔羨的神仙伴侶,但曆史無法假設。英娥作為爾朱川的公主注定要做政治利益的交換品,子攸作為北魏第十位皇帝獻文帝拓跋弘之孫,孝文帝元宏之侄,彭城武宣王元勰第三子,也必須去履行他的政治使命,他們的悲劇一開始便已注定。這或許或散的梅花,豈不是散落人間的思緒。
英娥在子攸的吟誦中聽出了悲傷。
雪花飛舞,絮雪埋徑,尋梅芳蹤。
三人踽踽前行在這幽靜的梅樹古寺中,隻見點點散落的梅花,素瓣盈香,飄逸若仙,沉睡在這古寺雪色晶瑩的夢囈裡。一陣風起,落梅如雪,“扶了一身還滿”,這花影飛雪宛若隔世。
和秀容川的凜冽飛雪不同,這景明寺的臘梅,元子攸的詩歌,都讓英娥怦然心動。而英娥不同於洛陽女子的異域風情,也讓元子攸沉醉。
聽雪落古寺的聲音,聽這兩個年輕人怦怦心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