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望!
剛解了平城之圍,河北鮮於修禮的叛亂又轟轟烈烈,胡太後思前想後決定派廣陽王元淵去平定。雖然元淵從不奉迎太後,他所上的奏疏也常常令胡太後不舒服,但是目前朝中無將也隻能如此了。
於是孝昌二年五月,廣陽王元淵接聖旨帶著兒子元湛去平定河北鮮於修禮的叛亂。廣陽王元淵在年輕的時候,曾和城陽王元徽的王妃有過一段私情,城陽王對此一直耿耿於懷,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在元淵帶著兒子出征之後,城陽王還是想到了對付元淵的辦法。
有一天退朝之後,城陽王緊跟在胡太後身後說“陛下,臣有事兒要奏!”
太後非常疲憊的說“剛才在朝堂之上,你為什麼不說?”自從清河王離她而去之後,她常常會覺得非常的疲憊。
“因為臣不能確定,但是又覺得如果不向陛下上奏,恐有後患。”
“那你說吧。”太後停下來。
“謝陛下,廣陽王帶著愛子出征河北,臣思來想去,覺得萬般憂慮。太後您想,廣陽王現在手握重兵,重兵在外,如果有異心,朝廷該怎麼辦呢?太後可曾記得,數月前恒州殘餘的六鎮降將就打算擁立元淵為主!如今在河北起事的鮮於修禮,也曾是元淵收降的六鎮亂民啊!”
這幾句話說得胡太後脊背頓時發涼!
“以你之見,該怎麼辦呢?”
“臣以為務必暗中監視才好,以防不測呀。”
胡太後立即發密旨給元淵的左都督章武王元融和右都督裴衍,讓他們暗中監視元淵、並做好必要的防備。
但元融和裴衍一直跟隨元淵南征北戰,他們將胡太後的密旨拿給廣陽王元淵看,元淵一見太後密旨,心裡十分恐懼。也讓他對於朝廷有一些隔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後的做法讓元淵此後在處理軍中事務時十分謹慎,事無大小絕不專斷,都請來左右都督商議。這就使一些軍事行動顯得非常的遲鈍。
麵對鮮亍修禮蓬蓬勃勃的起義,太後非常不滿,派使者來詢問原因。元淵也不敢說是朝廷捆住了他的臂膀,畢竟“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隻能敷衍塞責,這更令太後不滿。
元淵感受到了朝廷對他的不信任,於是向太後上疏城陽王元徽與臣有私怨,對臣恨之入骨,臣現在在外領兵平叛,元徽居朝廷掌樞要,他誣陷臣無所不用其極;自元徽執政以來,凡臣上奏所請的事情,元徽都不批準;且元徽不隻是陷害臣個人,跟隨臣出征立功的將軍,都被元徽排斥、詆毀、憎恨,尋找一切機會打擊他們,所以追隨臣的部下都十分的恐懼;朝廷上讚同臣的,元徽都去排擠,說臣壞話的,元徽都加倍親近;如今元徽在朝廷執掌尚書決策,臣在外十分恐懼擔憂,無法安心,希望太後陛下將元徽外放到州郡,使臣沒有後顧之憂,可以一心一意地為朝廷出力,早日平定河北的叛亂,儘忠朝廷。
胡太後看畢,隻得先置之不理,大敵當前,她無法判斷城陽王和廣陽王疏是疏非。不久,胡太後改封義陽王元略為東平王,遷升為大將軍,接替元徽擔任尚書令。同時給元淵多次調兵,希望他能儘快平定鮮於修禮的叛亂。
此時幽州的杜洛周也在攻城略地,幽州刺史常景堅守幽州城池。他調兵遣將,指揮著幽州各地的力量跟杜洛周展開了拉鋸戰,雙方互有勝負,將杜洛周牽製在幽州一帶,使杜洛周南下受阻,不能與鮮於修禮會合。而元淵對於鮮於修禮的屢次鎮壓都未取勝,於是他打算采取外交攻略。在鮮於修禮的隊伍中,有很多是隨破六韓拔陵起兵而失敗後投降的勇士,這些劫後餘生的兵士作戰勇猛,強攻會傷亡極大,且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能從內部挑撥,然後招降,則有極大的勝算。
元淵很快發現了鮮於修禮部下的元洪業,並以高官厚祿將其收買。八月,元洪業誅殺鮮於修禮,向元淵投降。元淵立即派兵接應,然而就在此時,鮮於修禮隊伍中的葛榮後發製人,他利用鮮於修禮親信們的不滿情緒,誅殺了元洪業,並將元洪業與元淵的勾結情況公之於眾,於是群情激動。隊伍中被元淵早已收買的勢力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葛榮帶領隊伍轉移陣地,北上向瀛州(今河北省河間縣一帶)進發,計劃在行軍中伺機反擊元淵。元淵揮軍北上,使左右都督帶兵緊跟著葛榮隊伍,自己率主力殿後。
九月十五日,葛榮率軍達到白牛邏(今河北省蠡縣、博野縣一帶)後,設下埋伏。元淵隊伍趕到時,葛榮率輕騎突擊廣陽王元淵左部,一舉擒殺左都督章武王元融,先鋒隊伍大敗而逃。元淵得知前方大敗,不敢進兵。葛榮大獲全勝,在隊伍中的地位得到了鞏固。然後,葛榮自稱天子,國號齊,改元廣安。
廣陽王元淵在前線的戰敗又給了城陽王元徽攻擊的機會,他串通侍中元晏在太後跟前說壞話。
“廣陽王在前線持續不動兵,怕是要坐等時變,現在朝廷內憂外患多難,太後萬不可不防呀!”
一時元淵要謀反的消息滿天飛。
侍中元晏進一步建議太後乾掉元淵的左膀右臂於謹以防不測。
太後此時徹底迷茫,她命人在尚書省貼出了懸賞告示,懸賞於謹。按理說於謹就在元淵的軍中,直接一到聖旨就可以抓回來了,現在卻讓尚書省貼通緝令?這正是太後的聰明之處。要說對元淵一點懷疑也沒有,不可能,要說完全相信元徽、元晏等人,也不儘然。太後認為,如果元淵沒有異心,他必定會主動將於謹押解入京;如果元淵有異心,那麼直接到軍中拿人等於逼元淵翻臉,所以太後此舉是在試探元淵。
於謹被通緝的消息傳到元淵軍中,軍營一片嘩然,將領都很氣憤。為了報答元淵在鎮壓六鎮匪徒時的知遇之恩,於謹決定自己到洛陽親自向朝廷表白。
麵對朝廷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元淵的內心感到了巨大的恐懼,心裡想也許以於謹的口才可以到朝廷為他辨彆清白,於是元淵心情沉重地將於謹送離了軍營。
於謹日夜兼程到洛陽,沒有回家就直接揭了通緝自己的榜文,到尚書省報到,由於是朝廷欽犯,尚書省的官員趕忙把他帶進宮裡。
胡太後非常的驚訝,她立即傳見於謹。於謹將河北戰況一五一十向太後做了彙報。
“請太後明鑒,元融左軍被殺,可見葛榮勢力很強大,所以北征軍必須養精蓄銳以待戰機,如果貿然出擊,可能會讓北征軍全軍覆沒。”
胡太後恍然大悟,於是下令於謹不但無罪,還予以重賞。但太後現在也不想跟元徽、元晏等人翻臉,況且元淵現在沒有謀反,也不能表明他他將來不會謀反,畢竟無風不起浪。太後覺得像於謹這樣能乾的人不能繼續留在元淵身邊。於是下令將於謹留在洛陽做官。
正如侍中元晏所說,於謹不僅是元淵的左膀右臂,更是元淵的大腦。沒有了於謹在身邊的元淵很快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元淵麵對葛榮大軍,隨時都可能被攻擊,朝廷又猜忌自己,無奈之下,他決定退兵,率領殘餘隊伍向定州而來。元淵曾在定州做過定州刺史,在那裡他還是有群眾基礎的。
然而,人走茶涼,定州現在是楊津說了算。
受朝廷影響,定州刺史楊津也懷疑元淵有異心,閉門不開。元淵隻得暫時駐軍在定州城南佛寺中。元淵一時思神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思來想去,他認為自己要翻盤隻能靠手裡的這支軍隊,隻有牢牢抓住軍隊的控製權,才有可能保證自己的安全。於是他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兩天後的晚上,他召集都督毛諡等人,握住他們的手,要歃血為盟。毛諡等將領越想越覺得可疑,不知元淵何以說“危難之際”、“相互扶持”,又相互盟約。要知道元淵乃皇室宗親,按鮮卑舊製,主將跟屬將是主奴關係,元淵的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行為,反倒增加了部將的懷疑。
毛諡暗中來到定州城,密見刺史楊津,將所見所慮詳述一番,說廣陽王可能有不軌的想法。定州刺史楊津立即派給毛諡兵馬,讓他剿滅元淵。元淵得到消息馬上逃走,毛諡在後麵緊緊追趕,同時宣傳說元淵要謀反,元淵隊伍很快軍心散亂,最後隻剩下幾個親隨跟著,其餘的全部投奔毛諡。
元淵與親信來到博陵地麵,恰好碰到了葛榮的偵察兵,元淵數人被擒到葛榮大帳。元淵到了葛榮的大營,立即被葛榮斬首。
但城陽王元徽向胡太後報告元淵已降賊!於是胡太後下令革去廣陽王元淵爵位,在洛陽的家屬全部被羈押。
自至,北魏朝廷再無大將可用!胡太後自毀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