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_道士與樹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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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與樹!

藝妓、武士、忍者、大名、巫女…

最初的你,曾經幻想過成為他們當中的哪一個?

想成為物理學家,很有可能是因為看了《哆啦a夢》,想有一個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百寶袋,想打籃球很有可能是因為看了《灌籃高手》,想去到世界最大的舞台,扣上一記青春無悔的籃板,想當車手也可能是因為看了《頭文字d》,雖然再快的八六也跑不過叔叔家的奔馳,但總該還是要踩下油門,一路向北,去往另一個有她的季節。

千春小姐伸出一根手指,依舊是定定地望著窗外,忽然開始旁若無人地在玻璃窗上寫寫畫畫,就像學生時代參與考試一般,筆耕不輟地填寫著什麼試卷,思索著回答什麼人對她提出的問題。

旁邊的服務員看著她那根在透明平麵上遊弋的手指,當然會覺得很奇怪。

她們愣愣地望著這位獨自一人在窗邊坐了很久的客人,但卻沒有一人膽敢過去問她,到底是出現了什麼事?

在這座城市裡,一到了晚上,奇怪的事情就總是會層出不窮。

玻璃裡麵,有人穿著純白色的西裝。

他戴著潔白無瑕的麵具和手套,麵具上留有純白色的笑容,那是相當標準而且規範,足以載入教科書般的微笑。

有著如此微笑,並且儀表堂堂的他們,就像是一個從玉石王國裡走出來的使者。

當然,也不能排除就是特攝片裡的位於87星雲的光之國。

麵具下麵傳來熟悉且平和的聲音,當他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那一瞬間,千春小姐的心臟微微顫動了一下,

溫熱的咖啡靜止在紙杯裡,平靜的水麵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騰起嫋嫋的白煙,男人在麵具的背後問她,最近過得還好麼?

千春小姐搖搖頭,意思很明顯,她過的不僅不好,而且爛得一塌糊塗。

戴著麵具的男人似乎早已知曉了她的心理,但沒有詫異,也沒有同情,更沒有她所渴求的安慰,隻是平靜地說,果然,你還是沒有一個人重新開始的勇氣啊。

怎麼可能有,怎麼可能有,明明人生已經這樣艱難了

為什麼,還要我去振作?!為什麼?!

千春小姐很想這樣大聲地質問他,質問這個把自己藏在玻璃裡麵,早早地離她而去的家夥。

但她到底沒有這麼說,大概是因為知道了即便就這樣發作,藏在玻璃裡的這個家夥也不會對此有什麼過多的表情和表示。

他的平靜來源於他身處的那座國度,四麵八方塞滿了光明和剔透,還有規則與冰冷。

直到此刻,她也終於了然,原來吉泉先生他還沒有死,或者應該說…

沒有徹底地死掉。

他把自己的靈魂奉獻給了那棵紮根在城市地下的神樹,並由此獲得了所謂的救贖。

就像宗教的經文常說的,人在死了之後,是會經由上帝的審判,然後再決定該人的靈魂究竟是應當進入天國,還是關去地獄。

但其實,沒有一個人的靈魂是絕對正義,或者絕對邪惡的,而替代上帝執行裁決的神樹沒有按照寫在教義內的做法來進行抉擇。

與其固化地把靈魂當作是一個整體來看待,它反而是把一個人的靈魂看作是多個方麵的集合體,其中有一些方麵是屬於邪惡的,剩下的另一些則是屬於正義的。

這就像是影子和光明的關係一樣,隻要把屬於邪惡的那一部分統統剔除出來,做法效仿統領他們國家的大名,把不用的垃圾統統倒入大海,留在人間,隨後再將屬於正義的那些方麵收納到自己的體內,便能創造出一個絕對理想的世界。

“最小的單位是世界,最大的單位也是世界。”

“要過來麼?”他又說,“這裡很好,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一切都經過絕對的校正,一切都經過永恒的洗禮,隻有在這裡,人的靈魂才能觸及到完美的一方,實現永久的安寧。”

“這裡的人都不會擁有影子,影子”

他忽而停頓了一下,語氣緊跟著激昂了起來,“是人的汙穢所在,我們從不需要影子,就如我們不需要買賣,隻要沒有了買賣,從此以後,也就沒有了傷害。”

“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正義與公平無處不在,在那無上的光芒照耀之下,所有的罪惡與欲望…都將無所遁形。”

說這些話的時候,隔著麵具,千春小姐還是能夠看到他的眼睛,她也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見過如此灼熱的眼神,仿佛他那黑色的瞳孔裡頭,燃燒著一輪久遠的黑色太陽,有著無儘的光和無儘的熱正源源不斷地通過他的靈魂朝向外部的所有世界釋放。

他懷揣著無與倫比的仁慈和智慧,卻再也沒有一絲半點的愛。

刹那之間,他有如神靈一般,隔著玻璃,張望著那個混亂不定,充斥著罪惡和暴戾,常常風雨飄搖的世界,就像是在打量著一條臟兮兮的臭水溝和生活在臭水溝裡的蟲子和老鼠。

杯子裡的熱咖啡不知不覺已經冷了下來,鋪有紙巾和一張廣告宣傳單的托盤上,那一個包在餐紙裡的漢堡遲遲還沒有開動,裡麵的碎牛肉餅想來也跟著冷了,跟蔫巴巴的生菜葉疊在一起,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算把餐紙打開,估計也沒有多少食欲。

但說起來,她其實一點也不餓,也提不上有什麼食欲,從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腦子就一直混混沌沌的,就連自己有多少天沒吃過東西了這件簡單的事情,好像都記不起來了。

如果不是不想餓死在出租屋裡,她大概不會出門,來到這家二十四小時營業,好像專程等候著她光臨的快餐店,可如果不是厭惡生存,她也不會不想進食,不想清醒,做夢也在幻想著自己可以一點疼痛也不承受地在夢中死去

但這說起來容易,事實上根本就做不到。

因為她的身體不希望她去死,她的內心最深處也不希望她去死,因為她是活著的動物,因為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裡,沒有任何是絕對的,就像人們製造不出絕對的真空一樣,正與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相互地衝突,相互地抵消因此,哪怕是墜入再怎麼絕望的內心,不可否認,人還是無法抹除自己對於生存這件事所懷揣的那一丁點的希望。

有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有影子的地方,也就意味著會有光,這是混亂世界的定則,所以,為了遵從定則,她的基因也就不允許她貿然去死

她必須要活著,理由僅僅是因為她到現在為此還算是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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