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一個四字笑話
“各位,你們覺得,帝皇會讓誰負責教導我們的新兄弟:是我,還是羅嘉,亦或費魯斯,甚至是……我們鐵石一般的多恩?”
福格瑞姆的目光在自己那身披金黃色盔甲的血親兄弟身上停留了片刻,展露出了一個微笑,便將多恩也加入了選項之中。
儘管後者全然不在意鳳凰所提出的這個話題:事實上,在見證了午夜幽魂與他的國度之後,也就隻有第三軍團的基因原體依舊在發自真心地討論著新的兄弟了,而他身旁的幾位血親也不過是一乾誠意寥寥的聽眾。
“福格瑞姆,我的兄弟,不要隨意地揣摩父神的意誌。”
第一個回答鳳凰話語的是懷言者的主人,他可能是在座的幾位基因原體中第二關心午夜幽魂的人物了,在那數以千萬計的金色符文所點綴的外表下,是一雙保持著溫和與虔誠的瞳孔,以及對於所有的兄弟的平等熱愛。
對,哪怕是基利曼。
“拜托,羅嘉,彆這麼死板,父親不會生氣的,他以前不也是會讓我們各抒胸臆,然後才發表他的意誌與判決麼?”
“那是在我們的聚會中,在父神的注視與允許下,將我們心中的想法、困惑與真相展露給祂,從而得到那份榮幸,聆聽到父神的啟示與聖言:這可是一項嚴肅且正規的行為,我的兄弟,並不適用於這樣鬆散的私下場合。”
包裹著金光晨曦的巨人說出了最懇切的話語,卻是讓房間中的另外幾人在內心中悵然地歎氣,費魯斯保持著沉默,摩根將自己隱藏在了角落,至於多恩,他看起來已經在積蓄言語上的攻勢了。
反而是切莫斯的鳳凰,在一瞬間的尷尬與沉默之後,露出了一個足以包容自己兄弟偏執之處的和睦笑容,他站起身來,攤開手,牢牢的把握著話題的主動權,順便無聲的掐死了讓多恩挑起一場新的言語紛爭的可能性。
“好吧,羅嘉,我無意與你爭論這個觀點的正確性,你也不用把這看做是一次多麼正式的表決:這不過是兄弟間久違的談話,而我們的談話內容恰巧是另一位兄弟。”
金色的巨人微笑著點頭。
“理應如此,兄弟,我們已經在銀河的波濤中分離太久了,各自為了父神的偉業披荊斬棘:我們完全可以談論一些更輕鬆的話題,而不是涉及到父神的神聖討論,畢竟我們身為他的造物,又有什麼資格去揣摩他的意誌。”
鳳凰的眉頭跳了跳,他沒有接上這個話茬,而是拾起了自己的高腳杯,飲了一口,瞳孔中閃爍著宛如水銀一般的光芒。
“那麼你覺得,羅嘉,如果是你來教導我們的新兄弟,你又會如何教導他呢?或者說,你打算對他的母星做些什麼?”
“這是一個很優先的話題?”
“差不多,畢竟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
鳳凰微笑著,訴說著虛空之中那支龐大艦隊的解體。
直屬於人類之主,足以在轉瞬間將一整個星區夷為平地的第一遠征艦隊,在諾斯特拉莫的上空僅僅停留了三天,便迅速地離開了,因為這個星係乃至這個星區已經沒有更多的價值,值得人類之主再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精力了。
帝皇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薩拉馬斯星區,他將在那裡進行短暫的停留,然後對域外黑暗地區發動一次遠征,摧毀盤踞著克拉夫異形的無光巢穴:在遠征艦隊中,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也許再過兩天,我們會將離開這個灰白色的星係了。”
看著舷窗之外那顆巨大且蒼白的垂死恒星,又看了看始終籠罩在陰影下的沉默世界,從而被勾起了回憶的福格瑞姆,聲音已然有了幾絲感慨,令人無法拒絕。
羅嘉沉默了片刻,他沒有立刻地開口回答,而是在最簡短的思考與自我說服後,充滿驕傲地將自己的那本【聖言錄】擺在了幾位血親兄弟的麵前,就仿佛那就是一切的完美答案。
鳳凰看著那本書,他那美麗的臉龐在焰火滿溢的會堂中以最清楚的姿態顯現著,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細節都無處可逃:因此,在一旁保持著沉默與極低存在感的第二軍團之主能夠清晰地看到,在腓尼基人的麵容中,出現了一個由【果然不出所料】與【為什麼又是這個】兩種意思所扭曲成的情緒,讓腓尼基人刻意營造的完美麵容有了一瞬間清晰可見的裂痕。
而就在這裂痕轉瞬即逝的那一瞬間,懷言者之主驕傲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耳旁奏響。
“這就是我的答案,兄弟。”
“救贖之道,就在其中。”
“……”
“聖言錄?”
雖然是一個疑問句,但是腓尼基人的語氣卻是篤定的。
“你覺得依靠你的……書籍,就可以改變諾斯特拉莫?”
“當然。”
羅嘉那溫和的笑容中,卻偏偏夾雜著某些說不上來,但足以讓所有人眉頭皺起的氣息,那是一種偏執、傲慢和狂熱的混合造物,在他的連篇話語中,顯得更為突兀。
“我的兄弟們,我們不能否認這一真切的現實:是我們的父神締造了我們,締造了帝國,也締造了我們的命運,祂的力量足以掌握過去與未來,祂的智慧足以看透榮耀與恥辱,祂的意誌足以決定無數的星係與世界是理應興盛,還是會在祂的憤怒中化為塵埃。”
“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在父神的引導與指令下前進,並締造出了如此偉大的事業:我不否認這事業中有著屬於我們與無數戰士的累累心血,但如若沒有父神的意誌,沒有父神的判決,沒有父神將銀河再次掌握於手中的恩典,我們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切,我們根本不可能踏出如此漫長的聖戰步伐。”
“偉大的事業由我們的汗水與鮮血所打造,但是這事業,乃至於我們本身所能存在的原因,儘數是因為父神的恩典,儘數是因為祂無可匹敵的意誌與力量:在這樣的偉力麵前,世間的萬般罪惡汙濁不過是彈指之間的灰燼,又怎能抵抗來自於祂的榮光。”
“而我們眼前的這個世界,即使它是一顆屬於基因原體的母星,即使它的死寂與沉默足以讓我們為之心驚,但是在父神的意誌所帶來的話語與智慧麵前,它也終將會在信仰所帶來的涅槃中重生,從而沐浴在無上的光輝之中。”
【……】
摩根轉過頭,在她一眾基因原體的沉默中看向了自己那個金光閃閃的兄弟,腦海中那格外清醒的靈能忠誠地向蜘蛛女皇訴說著她所探查到的事情。
羅嘉是真心的,他的每一句話語都是真心的,他真的認為他掌中的那本書籍,就是解決諾斯特拉莫甚至世間一切難題的唯一答案。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羅嘉。”
在另一邊,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已經皺起了眉頭,用他那山中頑石一般的聲音強硬的打算了科爾基斯之主接下來的話語,而羅嘉也並沒有因此發怒,他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兄弟,用著與多恩同等的認真重述著他的觀點。
“我在回答福格瑞姆向我提出的問題,多恩,我在簡述如何父神選中了我來教導我們的兄弟,那麼我會如何將他引入正途,又將如何令我們腳下的這個世界煥發生機。”
“靠你的那本書?”
“是信仰,多恩,是這蒙昧的銀河間唯一正確的信仰。”
“我將把父神的福音散播到這片土地上,讓每一個諾斯特拉莫人沐浴在父神的光輝之中,他們枯竭的心靈將被滋潤,迷茫的未來將被點亮,他們會成為父神最忠誠的仆人與信徒,而到那時,罪孽、苟且與蒙昧的消失,不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就是我的答案,我想我已經回答的很清楚了。”
“不,羅嘉。”
多恩站了起來。
“你根本沒有在回答福格瑞姆的問題,你隻是在羅列著一大堆毫無用處的枯燥詞藻,來吹捧你口中那所謂的【父神】:且不說這種蒙昧的信仰本就是帝皇三令五申的禁止行為,屬於真正意義上的背叛,單單是你的那本書,就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世界的現狀有丁點改善。”
“聽我說,羅嘉。”
“鐵腕可以統治一個世界,秩序可以締造一個社會,堡壘可以穩固整個星係:但是你手中的那本寫滿了宗教信條的書籍,卻無法做到任何事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讓整個世界的民眾成為隻知道向神像朝拜的廢物,努力與拚搏的精神將不再出現在人們的心中,因為他們早已承認了自己不過是一個所謂神明的奴隸而已。”
“不是奴隸,多恩,而是父神的信徒,是祂偉大事業的基石。”
“奴隸就是奴隸:難道你給一塊已經生鏽的廢鐵噴塗上帶有欺騙性的油漆,它就可以重新被拿去鍛造一座要塞了麼?”
“任何一座要塞的落成都不是依靠廢鐵,就像帝皇的偉業不可能靠一群奴隸來打造,你的話語是對於無數為了帝國而犧牲者最褻瀆最不可原諒的謊言,支撐他們為了偉大遠征燃燒一切的,並不是什麼所謂的信仰,而是人心中那些生來存在的高貴品質,是忠誠與奉獻,是無私與勇氣。”
多恩的話語直白且剛硬,卻並沒有讓羅嘉陷入憤怒之中,這位懷言者之主擁有著帝皇子嗣中數一數二的溫良秉性,他對自己的兄弟懷揣著無限的包容。
“那麼,你所讚頌的那些最高貴的情感:忠誠、奉獻、以及無私與勇氣,我當然不否認它們的存在與可貴,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個最簡單的事實。”
“正是因為父神的存在,正是因為父神的意誌與恩典,凡人的心中才會擁有這些高貴之物,而這個高貴品質的核心,不過是他們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父神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外在而已:這難道不也是信仰的一部分麼?”
“多恩,我的兄弟。”
“你的指責是多麼的魯莽,完全沒有看到真正的事實:在神聖泰拉的西部,在我的家鄉科爾基斯附近的無數宙域之中,我早就已經將我的理念實施了無數遍,讓數以百計的世界篤信父神的福音:在你的軍團用烈火焚燒那些擁有著無限價值的世界,並為了他們的不滿與反叛之心而浪費大量軍力的時候,我所收複每一個世界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反哺父神的大業,成為永遠不可能背叛的忠仆。”
“他們不是奴隸,多恩,他們是帝皇的忠仆,是與你我一樣的偉大基石,是父神的意誌能夠在銀河中奏響的最大功臣,也是父神的統治會持續到永遠的最佳證明。”
在羅嘉的連篇大論之後,哪怕是在外麵的走廊中執勤的禁軍,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所散發出來的無儘威壓。
多恩開口了。
“你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麼,羅嘉?”
“將犧牲者的高貴與勇氣貶低為奴隸對於主人的狂熱崇拜,將人類共同的偉大天命扭曲為帝皇蓄意設置的磨難,將我們的父親為了全人類所苦心積慮的光明未來,褻瀆為他渴望建立永恒保證的野心。”
“你的每一句話語,都是毋庸置疑的背叛之言。”
“是對帝皇的背叛。”
帝拳之主的聲音宛如驚雷一般在房間中炸響,除了對這一切看起來都毫無興趣的費魯斯之外,所有的基因原體都不由得因為這過於直白的問責而抖動著眉頭,哪怕是羅嘉都無法保持著原本的微笑。
“你想說什麼,多恩?”
“你想控訴我扭曲了父神的神聖意誌?”
“這不是控訴,我也沒有權力對你發起控訴,這是在陳述事實。”
“事實?!”
懷言者之主的語氣終於帶上了一絲火藥味。
“你說事實,你想說我扭曲了父神的意誌?你想說我的信仰是可笑的褻瀆與汙染?還是說我在利用父神的恩澤,為自己謀利?”
“好了,羅嘉。”
福格瑞姆率先掛起了他完美的笑容,伸出雙手,渴望製止這場風暴的發生。
“我相信多恩不是這個……”
“不,我就是這個意思。”
多恩打斷了福格瑞姆的勸解之言,堅定無比的說道,他怒視著他的科爾基斯兄弟,沒有因為那逐漸勾起的怒火而動搖半分。
“你曲解了帝皇的意誌,你違背了帝皇的命令,你罔顧來自於神聖泰拉的要求,執著的行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你的所謂虔誠不過是讓這一切變得更糟的火焰而已,你遲早會被它們反噬,又或者在那之前遭受帝皇的懲戒。”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樣對於帝皇無比的忠誠,那你就更應該完成他的任務,而不是用你自己的思維去定義他,難道帝皇清晰地告訴過你,他是神明麼?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你又有什麼權力去宣稱他是一尊神。”
“這是事實!這是父神對於我們的考驗與篩選!”
“這不是事實,這不過是你自欺欺人的妄想。”
“妄想?那你又該如何解釋父神的偉力,又該如何闡述為什麼整個銀河都在陷入墮落與分裂,卻隻有我們的父神能夠聚集起如此偉大的力量,能夠製定出如此宏偉的計劃與方案,再一次為人類掌握銀河。”
“你無法反駁事實,多恩,父神的偉力真切地表現在我們所有人的麵前,臣服並追隨他的力量是人類唯一的正途,而這一正途已經為人類帶來了一個新的銀河帝國,未來也注定將帶來更多。”
懷言者之主的怒火以肉眼可見的架勢積累著,卻遠遠沒有達到會大動乾戈的地步:即使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但是羅嘉從小的教養與習慣限製了他的怒火上限,讓他做不出與自己的兄弟爆發更激烈衝突的事情。
但儘管如此,在福格瑞姆能夠成功利用這一點,將一切事態平息之前,多恩已經再一次開口了。
“羅嘉。”
“首先,我們隻是帝皇的將軍與子嗣,我們沒有權力去闡述他的力量從未而來,也從未有資格能夠對他的計劃指手畫腳,而這正是你的第一個錯誤:你並沒有遵守帝皇的命令,而是用你自己的思維去扭曲了帝皇的意誌,將你的渴望放置於對帝皇的忠誠之上。”
“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帝皇對你發起懲戒,就像我們那位失落的兄弟一樣,你們的行為注定將會讓帝皇蒙羞。”
“不!多恩!我是父神最忠誠的奴仆,我不可能受到他的懲戒!”
“當你擁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你就理應受到懲戒了,羅嘉。”
“你……”
“夠了!兩位!”
福格瑞姆厲聲說道,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在意識到溫和的勸解已經無法平息房間內熊熊燃燒的火焰之後,鳳凰不得不采取了這種他不喜歡的方式。
甩了一個眼神,讓費魯斯去把多恩摁在座位上之後,腓尼基人走到了兩位劍拔弩張的原體中間,保持著他們彼此間的距離,還不忘趁機給羅嘉旁邊的摩根一個眼神:雖然與這些新的血親還算不上是特彆的熟悉,不過福格瑞姆很確定摩根懂他的意思。
而第二軍團之主也的確沒有讓她的血親失望,看夠了戲的摩根站起身來,將羅嘉拖到座位上,隻用了一句話就化解了他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