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他在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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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光。
榮光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他吃了東西,大吃一頓,他的胃口從未像現在這樣好過。
他又一次地來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繼續工作著,他甚至感覺房間都已經變得不那麼淩亂了,可能是因為已經沒有那麼多人了:有些人已經失蹤了,還有一些人並沒有來,那些每天竊竊私語的同事,已經消失了一大半兒,隻剩下一些憂患的留言,在辦公室的角落中四處流竄著。
有人說,異形的艦隊已經穿過了曼德威爾點,在恒星的光芒中投下自己的陰影。
還有一些流言表示,前線的軍隊已經發生了很多次的暴動,有些軍官被殺死,還有一些軍官被裹挾進了叛軍之中。
剩下的那些則是更為聳人聽聞的。他們說總督府已經被包圍,甚至攻陷了,在他們這個區域之外的其他地方,在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裡,戰火都在燃燒。
他的上司依舊在發火,依舊在咆哮,這個蠢貨似乎已經不會任何事情了,他呼來喝去,指揮著一群粗暴的風紀部隊,把那些傳播留言的家夥統統抓走了。
這樣一來,這個房間空蕩蕩的,宛如一座墳墓。
他又一次的被厚厚的文件砸中了臉,但這一次,他沒有彎腰,也沒有回應。他坐在那裡處理自己的事情,直到工作時間結束。
他毫不猶豫的離開了,身後隻留下上司那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咒罵聲。
他走在路上,抬起頭,看到了新的屍體,那些屍體在一個小時前還在與他一起工作。
在街道的儘頭似乎還在爆發著一些血腥的戰鬥,這似乎成了一種奇幻的現象:人們走來走去,似乎對這些流血的事件早就已經舒適無睹。
但他不一樣。
他站在了原地,這一次,他饒有趣味的看著,當他看到那些綠色衣服的軍隊獲得了勝利的時候,他鼓掌,發出了低沉的歡呼聲。
“榮光。”
他自言自語的。
他感到了一股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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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光。
榮光圍繞著他!
他已經忘記了。還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如何入睡,又如何醒來的?
按照一種日常的慣性,他又一次來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這一次,房間中隻剩他一個人了。
破天荒的,他扭過頭,看向了窗戶外麵,他看到的巢都的另一邊似乎升起了一些不祥的煙霧。他側耳傾聽,卻隻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響,一些並不屬於秩序與理性的聲響,它們似乎在這個區域的四周蔓延,似乎在整個巢都,整個世界上蔓延。
他還想繼續看一看,繼續聽一聽,但是一種最粗暴的響聲乾擾了他的想法。
他的上司又來了,老樣子,他走了過來,舉起了又一摞厚厚的文件,咆哮聲已經在他的咽喉處醞釀了起來。
但這一次,他站了起來。
他笑了。
他徑直走到他的麵前,然後才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要比自己的上司高上這麼多,這個混蛋隻能被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裡麵。
破天荒的,他的上司後退了一步,一種慌亂的表情在他的臉上凝聚,他的口中開始訴說著一些斷斷續續的言語,似乎是要求他去一個部門報道:那好像是一個炮灰部隊的番號。
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就是笑著。
笑他所看到的事情。
那些看守者,他們進來了。
他們走到了他的上司身後,他們在看著他,露出同樣的笑容。
“榮光。”
他們如此說著,他也如此地回應著。
隨後,鮮血便刺透了那個總是責罵的心臟。
他才發現,當這個暴戾的上司倒下的時候,他還和那些懦弱的蛆蟲,其實也並沒有更多的區彆。
一個可憐的混蛋。
他注定無法擁抱那些榮光。
他注定無法迎接那些偉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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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著,他推開門,仰頭望向了蒼穹。
陰影已經消散。那些曾經自負為可以保護這個世界的空間站與虛空陣列此時一彈未發,便已經被一層又一層的華貴光芒所穿透了,顯然,在那上麵同樣擁有著理解了榮光的,和他一樣的人。
就這樣,那些大人走過了這些愚昧的阻礙物,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他們帶來了真正的榮光。
他感到自己的淚水在積蓄,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些刺痛,他看著那些偉大的人物,隻能呆在了原地。
何曾幾時?他曾被錯誤的教育所引導,稱呼這些偉大的人物為異形,認為他們想奪取他的生命與寶貴的東西。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曾經的他錯過了什麼?
看看這些大人吧,他們是如此高大,甚至高過了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死亡天使,他們的麵容籠罩在了無限的光芒之中,他們那黑色的盔甲看起來是如此的肅穆威嚴,讓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跪倒在一個從天而降,來到他身前的大人的麵前。
榮光。
他如此訴說著
如此祈求著。
而那個大人保持著沉默。
許久之後,他感到了一種酸麻,一種刺痛,一種無法言說的最為幸福的感覺。
他隻感覺一些甘甜的空氣在灌入他的喉管,他的血液似乎在倒流,他的脖子似乎有些痛,在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隻感到了無窮無儘的幸福。
他隻感到了無窮無儘的榮光。
此時此刻,他確信,他已經沐浴在了榮光之中。
就像這個世界一樣。
最後的最後,他抬起了頭。
他隻看到,在那無儘的天穹之上。在那一位位大人所尊崇的最高貴的位置上,矗立著一尊何等偉大的存在。
那光芒萬丈的存在。
那神聖無比的存在。
那空前絕後的存在。
那銀河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那,便是【帝皇】啊!
那一定,便是【帝皇】啊!
在最後一刻,他如此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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