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你怎麼跑這來了，快出去，快跟我出去！”秦十六急裡忙慌把手搭上秦老漢小臂，正想著將他拉出外麵慢慢解釋，卻不料這位老人那叫一個紋絲不動。
“這是十六，我的孩子！”沒等來秦老漢乖乖配合，慌亂的秦十六等來了其手中舉著的手機攝像頭，“他本來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有朝氣，可現在卻被這十惡不赦的邪教給洗了腦，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一連串的話語給秦十六整得極其僵硬，他看著眼前這帶著哭嗓的老人，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對那每一道皺紋都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陌生感，可他就是秦老漢，那個撫養自己長大，那個在外人麵前有些古怪，在自己麵前略顯和藹的小老頭……
“秦叔叔！”久阪玄月見事態的發展似乎有些脫離控製了，也是趕忙跑過來解圍，“您先冷靜一下，我們到外麵去，我親自給您解釋清楚。”
聞言，秦老漢的視線緩緩轉至久阪玄月身上，隨後雙目一瞪，扯著嗓子就吼:“你這個妖言惑眾的妖女！給我滾開！我敢肯定，就是你把十六給蠱惑了！”如此喊著，他又舉起手機對準了久阪玄月那震驚的臉蛋。
當初在秦十六家裡的一幕幕記憶仍那麼清晰的在腦海中閃爍，可眼下，一切有關於當時的溫馨都被秦老漢的怒吼給震碎了，久阪玄月的心，同樣瞬間慌亂了。
隻是，當所有人以為局麵的劇烈程度要再上升一個層次的時候，把手機對準底下人群的秦老漢卻是忽然頓住了動作。
秦十六則是拍了拍久阪玄月的肩膀，然後越過其身旁，直接來到了秦老漢麵前。
看著手機屏幕裡忽然出現的巨大臉龐，秦老漢終於是緩緩放下了手機，那充滿歲月滄桑的雙眸便也隨之倒映出了少年尚有幾分稚嫩之氣的五官。
“老漢，在我所有的記憶裡，你都絕不是一個如此衝動，如此不講道理的人。”秦十六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沉重，“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師，你教我學會隱忍，教我懂得分寸，把握距離感……所以，你現在到底在乾什麼？所以你……”
“十六。”聽著少年愈來愈大聲的質問，久阪玄月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並對其緩緩搖了搖頭。
秦老漢慢慢往後退了兩步，隨即在全場沉默的氣氛中，對著所有人鞠了一個近九十度的躬，禮畢，轉身走出了報告廳，這一連串的動作可謂是毫無拖泥帶水。
近距離幾個人都清楚的看到了，那一抹在秦老漢眼眸中倏然而逝的苦澀。隻是，沒有人能注意到，在無儘苦澀的最深處，閃爍著的卻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喜悅。
而終於從地上爬起來的蒙哥馬利甩了甩頭，看著門口那幾個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旋即稍稍整理一下著裝後，便再次站上講台，重新讀檔了剛剛的講座。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鬨劇，那些不認識秦十六和秦老漢的人也隻是笑笑便再次把精神集中在蒙哥馬利身上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所有人都確信剛剛秦老漢所拍攝的視頻絕不會出現在網絡上。
“十六啊，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衝動了，對不起，老漢我也隻是沒想到這個世界原來這麼的可怕。”最前麵的秦老漢走到一棵大樹下便止住了腳步，隨後轉過頭，看向秦十六的目光中充滿了歉意，“我隻是在氣你轉學這麼大件事也不跟我說，我也隻是害怕你在這裡會不會受到什麼傷害，不過現在看來，或許這裡比世界上所有地方都更適合你。所以十六，原諒老漢吧……”
老人的聲音在清晨的暖風中回蕩，秦十六聽完每一個字後隻抿著嘴唇，默不作聲。
“小六子。”久阪玄月再次上前伸出手拍了拍秦十六的肩膀。
最後的稻草緩緩飄落至秦十六的心中，他猛地撲入秦老漢的懷抱，雖無言，可一切儘在不言中。
“小月啊，老頭子我也得和你說句抱歉，剛剛衝你吼這麼大聲。”秦老漢抬起眼眸，把目光投至久阪玄月，“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我一介匹夫一般見識了。”
“秦叔叔，我沒事的。”久阪玄月搖了搖頭。雖然剛剛秦老漢那充滿憤怒的一吼確實是使得她有些委屈，但既然眼下已經把事情解釋清楚了，那也沒必要再放在心上了。
解釋？你什麼時候跟那壞叔叔解釋了？雲悅轉過頭，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久阪玄月身上。
小悅悅，雖然我真的很愛很愛你，但下次你要是還亂讀我心聲的話，那就休怪老娘大刑伺候了！久阪玄月迎著目光衝雲悅瞪了一眼。不過，我好像確實沒和秦叔叔解釋過啊，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久久無回應，久阪玄月把沉思的頭抬起，卻是望見雲悅早已背對著她。當即微微一笑，久阪玄月悄然行至雲悅身旁，對準其細腰上的癢癢肉就狠狠戳了幾下。身為枕邊人，對於其身體的弱點可謂是手到擒來。
被戳中的雲悅隻覺得腰間一酸，然後“哈”一聲就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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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溫馨的氣氛瞬間破碎。秦老漢和秦十六詫異地轉過頭，一直跟在後麵追尋八卦的羅啟幾人也是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
成為目光焦點的雲悅也隻能是滿臉歉意的笑了笑，當然，眼角處瞥著久阪玄月的目光正散發著危險的光芒。
“說起來還得要感謝一下人美心善的雲老師。”秦老漢突然開口，“如果不是雲老師，老頭子我這會兒可能還在大門口那撒潑呢。”
雲悅正要擺擺手謙虛一下，那秦老漢卻已是轉身往另一側走去了。
“這幾位想來就是十六新交到的朋友了吧？”秦老漢緩緩走到羅啟三人麵前，然後衝他們和藹一笑。
“叔叔你真是目光如炬！朗目疏眉！明眸善睞！明察秋毫！有眼不……”大文豪羅啟掏出一把折扇，一甩，一笑，無數文采頓時從心湧來，不過偶爾還是會出現一點小失誤，“咳咳，我的意思是，右眼！右眼不亞於小鳥遊六花的邪王真眼。”
“啥花？”秦老漢聽著羅啟的讚美那是一個享受，但隻是並不太能理解其中某些字眼所代表的意思。
“秦叔叔您好，我也是十六的朋友，我叫鄧茜。”鄧茜趕忙上去擋在了羅啟身前，而後對秦老漢微微一笑。
“嗯，鄧茜，不錯不錯。”秦老漢也顧不上去深究羅啟那些對他而言略顯深奧的詞語了，趕緊露出專屬於他的那份瀟灑笑容，“沒想到現在的小姑娘長得都這麼好看。”
“那這位是？”秦老漢衝鄧茜點點頭後，目光直接躍到了李莎身上。
李莎臉上稍微掙紮了一下，然後便滿臉笑意地迎了上來:“秦叔叔您好，老……我叫李莎，也是十六很好的朋友，當然，這也隻是目前而已，未來還……”仿佛卡機一般，李莎表情瞬間僵硬，隨即而來的是雙頰通紅。
“抱歉。”紅唇微啟，細語流出。
原本李莎想的是讓懂中文的副靈魂去和秦老漢打聲招呼，卻實在是沒想到這副靈魂居然還亂說話，所以當即就強行切換回了主靈魂，但無奈的是，主靈魂至今也就學到了這麼幾句中文，壓根沒法支持她與秦老漢進行有效溝通。
“沒事沒事，李莎同學也很漂亮。”秦老漢則是對於李莎那變臉般的情緒與語言恍若未見，隻一個勁對她微笑，還順便附帶了幾句雷人的話語，“以後要是有機會，就讓十六那小子帶你來我們家玩哈，哦對，再叫上小月老師，你們一起來嗬嗬嗬。”
“嗬……”忽然冷下去的氣氛也是讓秦老漢猛然醒悟，“哈哈哈，老頭子我說的是到時候叫十六帶大家一起來我家玩，熱烈歡迎在場的所有人哈。”
大家乾笑了兩聲，然後一起鼓掌歡呼。
“十六能交到你們這些朋友，是他的幸運。”秦老漢走回秦十六身旁，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滄桑渾濁的雙眸裡閃爍著喜悅，“這孩子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一個能夠說得上話的朋友，更彆說能談得了心了。我能看到，他一個人走了這麼久，內心裡是已經充滿了苦澀。但所幸，你們的出現讓他在這個世界上不再孤單，他能夠有一群誌同道合，生死之交的朋友，我真的替他感到開心和幸福。”說到這裡，秦老漢又緩緩轉過頭看向羅啟等人。
“真心謝謝你們。”
“秦叔叔言重了，我和六哥情同手足，肝膽相照，同甘共苦，白頭偕老……咳，應該是白首同歸！”羅啟咂了咂嘴，不清楚為什麼自己今天的文豪化身老是出問題。
聽過鄧茜實時翻譯的李莎也是衝秦老漢點點頭，隨後燦爛一笑。
“那老頭子我也不打擾你們了，此次來訪實在粗魯了點，我在這跟各位說句‘對不起’了。”秦老漢極其紳士著對每一個人都微微鞠了個躬，然後衝秦十六點點頭，“你就在這好好學習，有空也回家看看。”言罷，這位老人便製止了所有人相送之心，獨自佝僂著身軀緩緩往學院外走去。
秦十六心中懸著的那塊石頭，也終於隨著秦老漢遠去的背影而落地了。隻是他那輕鬆的眼神深處，還有著一絲凝重與茫然閃過。
有些人，明明相處了很多個年歲，但你卻仍然無法看透其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那麼這到底是他藏得太深，還是你看得太淺呢？也許，隻有那本該虛無縹緲的命運才能給出燭照數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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