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滅之殤！
向羽似乎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半夢半醒之間最先複蘇的竟然是嗅覺，一股泥土的潮濕氣息撲麵而來，向羽很努力地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向羽動了動身子，想坐起來，卻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猛烈的疼痛，肺部就像被戳了個大洞似的，強烈的窒息感讓向羽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時候一股大力拉住向羽的胳膊，把他從黑暗中拉了出來，胸前的傷由於拉扯讓向羽再次痛暈過去，模糊的意識裡仿佛看到了一絲光線和一個高大的人影。
……
“我是在做夢麼？”向羽混亂的意識無法帶給他任何的真實感，潘家園、穿梭的地鐵、房產證、學校、電影院等一個個場景浮現在腦海裡，然而除此以外，茂密的樹林、小鎮、馬車、掄著錘子的鐵匠、穿著鎧甲的武士等也在腦海裡出現，卻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
“向羽，你該交你這周的銷售計劃了。”房屋中介公司的店長穿著奇怪的短衣和裙子出現在向羽麵前。
“呃，店長，這不是周日麼？明天上班才交計劃啊！”儘管店長的穿著像馬戲團的小醜一樣可笑，但向羽仍然努力地控製自己臉上的肌肉。
“什麼周日，今天是炎月的第八十七天，再過三天就是秋獲節了，你得抓緊點，老爺們可是很喜歡嬌嫩的馬尾鬆的味道，要是誤了蘇家舅老爺的事，小心你那身皮。”
“蘇家舅老爺？什麼鬼！”向羽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他頓時又愣住了，仿佛……好像……似乎真的有個蘇家的舅老爺，“炎月？見鬼，這又是什麼東西？不對，三天後確實是秋獲節，我記得蘇家二掌櫃的吩咐過要在這幾天內收集到五百斤馬尾鬆嫩枝，要是完不成，老爺的鞭子可是很恐怖的。可是……嗯……周日和銷售計劃又是什麼？天啊，那麼高的房子，難道是神靈們居住的麼？”
向羽突然覺得頭疼起來，腦海裡的場景全部破碎了，亂七八糟地拚接在一起四匹駿馬費力地拉著一輛加長悍馬通行在小鎮的街道上，兩支騎士隊伍整齊地護衛在兩側，驅趕著熱烈的人群，車夫坐在引擎蓋上捧著方向盤，貴族的小姐穿著電視劇裡的古裝長裙站在車頂上向大家揮手，手裡拿著……呃……居然是麥克風。當車隊經過向羽身邊的時候，他清楚地看見貴族小姐的美麗麵容，竟然是電腦裡儲存的某島國的著名av女優。向羽突然很想看看悍馬的車牌，結果僅僅看到“京h”的開頭，其它的內容被一條寫著“百年好合”的紅紙條擋住了。這時候，“馬車”上的女優回頭對著向羽莞爾一笑，原本嬌媚的麵容迅速萎縮腐爛成一個骷髏，咧著大嘴向向羽撲過來。向羽驚恐萬分，想要儘力躲開，可被擁擠的人群緊緊地擠住，動都動不了，想要大聲呼救，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喊不出來，隻能在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
猛地一個痙攣，向羽努力睜開了眼睛，滿頭的大汗，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隱隱作痛。
“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一個高大威武的大漢站在向羽麵前，用一種很奇特的口音對向羽說，這種口音有點像河南話，語句跟現代語言也有很大區彆，像古漢語，但自己卻偏偏能夠聽得懂。向羽動了動身體，試圖努力坐起來，胸口的疼痛頓時抽走了他所有的氣力，隻能虛弱地發出一聲呻吟，張開乾裂的嘴唇，火辣辣的嗓子乾癟的擠出一聲“水……”。僅僅說了這樣一個字就讓向羽疲憊萬分，可大漢卻仍然莫名地望著他。“水”，這次向羽下意識地說出了另外一個代表水的發音，那名大漢點點頭，轉身離開，很快取來一碗清水，耐心地給向羽喂下。足足喝了三碗，向羽才緩過勁來，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精力也慢慢恢複了一些。這時候向羽開始打量起身處的環境。簡單的木房，屋頂是茅草，房梁和牆壁是新砍伐的木料拚接而成，沒有刷過漆，木料的表麵也很粗糙，屋內除了自己趟著的木床和一張木桌外，再沒有一件家具。自己上身赤裸著，胸前橫七豎八地捆綁著一根根布條，上麵塗抹了一些黑乎乎的藥膏，發出刺鼻的氣味，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大漢站在床邊頗有興致地看著向羽，“你小子命真硬，肋骨撞斷十一根，胸口凹進去一大塊，斷氣了大半天了，居然還能活過來。我都把你埋了一半在土裡了，發現你還在動彈，又把你刨了出來，一根根地幫你把肋骨接上，還好你活過來了，不然就白白耗費了我大半包上等傷藥。”
向羽將目光轉向麵前的大漢，這人大概四十歲上下，身高將近兩米，棕褐色披肩長發，濃眉大眼，留著滿臉胡茬，身上披掩著半身銀色軟甲，不少部位已經破損，軟甲下是鼓脹的肌肉，粗壯的臂膀，一雙蒼勁有力的大手，胡蘿卜粗細的手指讓向羽豪不懷疑對方一個手指就能捅死自己。暫時不管他是斯瓦辛格還是綠巨人，也不管自己為何身處這樣的一個情況，總之，對方似乎救了自己的命。“多謝大哥”，作為一個知識分子，起碼口頭上的感謝是必須要說的。
“大哥？……哈哈哈哈”，大漢很豪放地笑了起來，“過了寒月我就六十七了，你小子估計沒滿二十，你管我叫大哥？”。
向羽頓時滿臉黑線，心中暗自腹誹，您都快古稀了還生得那麼年輕，這也能怪我？不過嘴上倒是立即改了稱呼，“那多謝大叔了！”
“大叔？唔”，大漢似乎想到了什麼，抓起向羽的手看了看，又捏了捏向羽的腿，端詳了向羽半天，就在向羽心裡發毛以為對方有什麼不良嗜好的時候，男子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謝倒不必了，畢竟你受傷也是因我所致，這樣吧，你給我當我兒子吧！”說完之後，大漢努力地扮出幾分慈祥的笑容，一副理所當然地等著向羽答應。
向羽剛想說話問問前因後果，聽到這裡差點咬到自己舌頭，這都神馬情況，自己還沒鬨明白怎麼會從潘家園出來就受了這麼重的傷，而且還在挺偏僻的農村裡，麵前站著一個牛高馬大的巨漢說是救了自己命，然後就要自己當兒子以身相報？這人是不是神經不正常啊？再說了，哥們也愛國，也崇尚咱們中醫，也相信民間自有聖手，但是我受了這麼重的外傷您緊急處置以後好歹送咱去醫院啊，就算是農村衛生所總有吧？對了，剛才他說什麼準備把我埋了？就這麼草菅人命啊？不用打110報警麼？
向羽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問道“大……大叔，那個，我受了傷腦子不太清醒，能不能問您幾個問題？”
大漢聽見向羽仍然叫他大叔，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一股滔天的氣勢猛然從身上爆發出來，壓迫得向羽幾乎喘不過氣來，之後聽向羽提到傷勢，才收斂了些，頗有幾番不耐煩地點點頭。
剛才大漢氣勢爆發的時候，向羽仿佛置身於驚濤駭浪麵前，毫無反抗之力，全身完全被氣機鎖死，動彈不得，直到大漢收起了氣勢，向羽才從膽戰心驚中恢複，滿頭已經全是汗水。
向羽費力地吞咽了唾沫，這什麼情況？莫非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還是遇上了隱世的武俠高手？確定自己的問題不會激怒對方，向羽試探性地問道“我是怎麼受傷的？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聽到這個問題，大漢的臉色又好了幾分，或許是有一絲歉疚。“在鎮子上我被人追殺，打鬥中我的馬車車夫被殺，馬車失控翻倒，正好砸在你身上，當時你已經死過去了，嗯，是我心好，雖然你是賤民，我還是打算把你埋了，後來麼，看你還有口氣，就給你治了傷，又找了這間破木屋，在這裡足足地陪了你三天”。說到這，大漢似乎又來了氣，“我雷蒙好歹也是一個武技高手，看上你這個賤民，打算收你當兒子，莫非你還不樂意？”
“賤民？我怎麼會是賤民？”向羽下意識地念叨出大漢給自己定位的新身份，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暴雨的夜裡還拉著貨物，看你的衣著分明是哪家商會的小工，莫非你不是賤民，又或者另有隱情？”自稱叫做雷蒙的大漢皺起眉頭，疑惑起自己的判斷來。
暴雨的夜？拉著貨物？一個被掌櫃老爺時常鞭撻的小工形象頓時在向羽的腦海裡顯現出來，而且是那麼的真實。“我似乎被他們叫做阿南？那向羽呢？難道我不是向羽？”向羽心裡突然出現極大的恐懼，然後又不甘心地問道“我被撞到前是否牽著一匹老馬？馬背上駝著馬尾鬆枝？”
“沒錯，那匹老馬就在屋後的樹上係著呢。你難道真摔壞腦子了？這都記不清楚？”雷蒙關切地摸了摸向羽的頭。
向羽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用力咬了一下自己嘴唇，強烈的疼痛提醒他此刻並不是在做夢。“最後的問題，今天是幾月幾號？我們現在在哪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