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盛年少起便跟隨沈老太爺上了戰場,經曆過無數凶險,也看過無數生死。
可他堅硬的心卻在這一刻有了裂縫。
他想起今日女兒在他跟前,揚著溫柔笑意,麵帶安撫地同他說,家中一切都好,她也都好,隻盼著他能早日回家,沈耀盛心口便是一陣又一陣的沉悶。
在那樣的強顏歡笑裡,他竟還提起了顧錦文好些次。
“那今日溪兒她”
“她同何氏鬨了鬨,雖然將何氏逼了回去,但多少也還是受了些委屈。”
“這委屈,約莫不止受了這一次吧。”沈耀盛紅著眼開口,“以她的性子,既是打算鬨,便是沒準備再要這場婚事,所以王爺回京那日,她該是已經死了心。”
“是,那日她當眾提了退婚。”
見沈耀盛看過來,謝瑨緩緩開口,“隻是後來卻又不知為何,沒再有消息傳出,想必沈家裡頭,該是也有人不滿她提退婚,才會困得她無法前行。”
謝瑨雙眸漆黑暗沉,目光卻一直平靜,好似早已猜到了沈耀盛的反應。
他沒打算利用沈耀盛,甚至眼下的情形,不去觸碰沈耀盛手中剩餘的權勢才是明智之舉,可他要提醒這位國公爺,該是要動一動,才能早些出去,才能讓家中安穩。
“今日若王爺不說,我從未想過,清遠侯會將我女兒逼到這般田地,想來那日吳魏的事,他顧錦文大抵也不是怕大皇子的勢力,而是單純不願插手吧。”
“其實沒什麼區彆。”
謝瑨笑了笑,好似並未太將顧錦文放在心上。
“他願不願意,都護不住沈桃溪,而且那位顧小侯爺,早已經是大皇子的人,以往沈伯父從未懷疑過他,故而從未讓人查探,但這次,沈伯父大可派人去查上一查。”
頓了頓,謝錦又開了口,終於道出了他今日最想說的話。
“除了顧家的背叛,像吳魏那樣的人,也必定會對他們兄妹懷恨在心,可顧錦文不會管,他也管不了,所以沈伯父還是得替桃溪換個夫婿,挑個能護得住她,也能護得住沈家的夫婿。”
謝瑨所言並無不妥,可沈耀盛卻忽覺怪異。
隻是細想之下,他又怎麼都尋不到怪異之處。
“清遠侯府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欺負溪兒,便是知曉他二人青梅竹馬不是什麼秘密,除了他,大抵不會再有高位者不報目的願意求娶,王爺這話,我雖知有些道理,但眼下除了先退婚,其餘並無可行之處。”
沈耀盛心中感激謝瑨,沒想到連他沈家的兒女之事,也都被他放在了心上。
隻是這樣的感激並未持續太久。
半晌未出聲的謝瑨似認真想了想,而後點頭道“確實難有這樣的人,但,倘若她嫁進我淮西王府呢?”
牢房裡默了一瞬。
謝瑨的話無異於驚雷炸響,落到沈耀盛的心上,震得他久久未能回神。
他這才想起來,淮西王今年二十有五,確實一直未娶妻。
可這怎麼能行?
他是白哥兒他們兄妹的師父,是父是長,是處於朝堂動蕩前路不知的重臣之一,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同皇家的關係,都不是溪兒該嫁之人。
沈耀盛從震驚中回過神,正待開口,卻忽聽謝瑨一聲輕笑,道了句莫要放在心上。
多的卻也沒有。
麵前的男子強大而鎮定,讓沈耀盛一時不知那話中究竟帶了幾分真實,也不知謝瑨,是否真對溪兒生了心思。
可應該不是。
沈耀盛旋即便打破了自己的猜想。
在這位王爺的身上,不可能會有多少兒女之事,何況他的溪兒在家向來頑劣,每每隻有瞧見這位王爺才會老實一些,他二人之間,斷不可能會有其他來往。
沈耀盛越想越覺得正是如此。
謝瑨此舉,大抵是為了之後他與沈家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