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傷口便包紮完畢，楚崢又蹲下身來，示意趙銘趴在他背上。
在趙銘的連聲道謝中，楚崢直起身來，背負著他朝乾青峰趕去。錢飛嗤笑了一聲，隨後懶洋洋地跟上前去。
……
太陽順著弧形的軌跡，漸漸升至最高，又緩緩地下行，隨後隱沒於群山之中。緊接著，暗影籠罩了大地。
隨著夜色的濃稠，月明石柔和的白光，逐漸在乾青峰上亮起。
趙銘盤膝坐在石床上，修煉了一陣，鞏固了境界之後，又回想起白日的經曆，將奔雷掌的施展要領，仔細揣摩了一番，方才下得地來。
由於受傷的緣故，此時，他的臉上纏了不少繃帶，顯得有些滑稽。
趙銘走到牆邊，推開窗戶向外望去。
高懸天際的彎月，雖然依舊是銀白的模樣，但由於月底臨近，照在窗棱上的月光，帶著不少緋紅之色。
趙銘靜靜站立半晌，在冷風的吹拂下，感覺疲憊的精神，放鬆了許多。
隨後，他重新關上窗戶，在木桌旁坐了下來。將抽屜半拉而開，趙銘從其中拿出一件物事，放在掌心中細細端詳。
月明石的照耀下，隻見那物顏色漆黑，表皮光滑，形狀類似水滴，僅有指尖兒大小。
那正是苦甘菱。
趙銘凝望著掌心處，這枚小巧的果子，想起它先苦後甘的奇異滋味，也想起了林間的那次相遇，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
半晌之後，他方才將飄蕩的思緒拽回，手掌向上一送，嘴巴一張，便將其放入了口中。
“哢嚓。”
“哢嚓。”
伴隨著輕微的咀嚼聲，一股強烈至極的苦味，便在嘴中轟然爆發而出。
有了之前的經曆，趙銘心裡篤定了許多，既沒有立刻吐出，也沒有慌亂咽下，而是學著顧霜的樣子，緩緩地咀嚼著。
“哢嚓。”
“哢嚓。”
在這樣的品嘗中，那苦澀更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地撲將過來。趙銘雙拳緊握，麵龐緊繃，幾次都要忍受不住，卻依然強迫自己堅持了下來。
因為，這樣濃鬱的苦澀，與他的處境何其相似！
不知過了多久，苦澀仍在持續，趙銘的舌頭也一陣僵硬，似乎全然失去了知覺。
“哢嚓。”
“哢嚓。”
趙銘的嘴巴一開一合，機械地咀嚼著，但對於這樣簡單的動作，卻感覺越來越遲鈍和陌生。
忽然，他停止了咀嚼。
趙銘之所以停下，並非是因為忍耐不住，而是由於果肉已然溶解，化作了汁水，即使想要咀嚼，也是徒呼奈何。
他闔上雙眼，體味著口腔中的苦澀，仿佛置身於深夜波濤洶湧的海麵，乘坐的小舟隨時都有可能傾覆。
然而，每當有海浪襲來時，小舟卻總是險之又險地將其穿過。
隻是海浪呼嘯，翻湧之勢連綿不絕，似乎永遠沒有儘頭。
於是，小舟的掙紮，顯得越來越艱難，乘舟者衣衫淋濕，在海風的吹拂下，遍體生寒。
在這樣的情況下，海浪愈發猖狂起來，驀地彙聚成一片數十丈高的水幕，鋪天蓋地地拍將下來。
麵對如此浩瀚的威壓，乘舟者緊緊抱著船舷，在窒息般的等待中，心裡充斥著絕望之情。
磅礴的海浪，挾著萬鈞之勢，怒砸而下，這一下若是砸實，可以預見，小舟必定是分裂崩碎的結局。
就在浪尖將要觸及船頭，乘舟者也閉目等死的刹那，一束金光撕裂黑暗，從高空直射而下，那海浪被其一照，頓時土崩瓦解，不複存在。
肆虐的狂風，頓時從海上絕跡，天地間也亮堂起來，湛藍的天空中，白雲悠悠飄過，一派祥和。
就在這股清甜浮現的瞬間，趙銘緊繃的麵龐立時平靜下來，難以言說的喜悅之情，從他的心中生出。
煩憂儘散，歲月靜美。
良久之後。
趙銘睜開雙眼，伸了個懶腰，隻覺得通體舒暢、神情氣爽。
目光向抽屜望去，隻見在其中，還有一顆苦甘菱，正靜靜地放置著。
凝視了半晌，趙銘終究還是按捺下了，心中躍動的欲望，將抽屜重新合上。
他站起身來，走到角落處的木床邊，隨後躺了下去。
“明天……是時候做個了斷了……”閉目入睡前，趙銘心中喃喃道。